白芷听着这些事情，只觉得恍惚又荒诞，眼神飘飘摇摇始终落不到实处，声音却已然颤抖破碎得不成样子，“怎么可能……温辞半年前就是孤儿……她爸妈都出车祸了，亲戚都不要这个拖油瓶，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力量，她……”
话到此处，她心底突然涌出另一个声音。
不，一切早有预兆的。
早在复学第一天，少女出手教训了毁坏她课桌的人。
在宿舍教训了多嘴的女生。
在女厕那天，如果不是傅景突然出现，那时候少女接下去要说的话是什么呢？
——你知道真正的坏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她当时不知道的答案，如今少女告诉她。
会抽烟喝酒纹身仗势欺人的，未必是坏女孩。
真正的坏人，会送你进地狱。
白家破产了。
白父在面对巨额负债无力偿还的情况下选择了跳楼自杀。
消息出来那天，正好是周末，秦君正准备出门去傅家。
向冲打电话过来说明情况，简单略过白父的结局后又问道：“老板，那孤儿寡母需要处理吗，需要的话我将她们藏身的地点散播出去。”
他口气里是满满报复的快意。
平时他总是冷静而公正，在这些事情也能很好做到留有余地，但只要同少女相关的便会刻薄激进且不近人情。
这也没什么不好。
秦君没有责怪的意思。
但是，“不用管她们。”她在玄关换好鞋，打开房门，看到门口妥帖放置的雨伞，唇边卷起微微笑意，语调也柔和了几分，“加紧收购，成本压在一个亿以内。”
至于白芷，她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余生一边回味着富贵的生活，一边面对残酷的现实，才是最好的惩罚。
电话那头的向冲听着那一声笑，忽而耳廓像被烫到一般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下才道：“好的，老板，绝对不会辜负您的辛苦。”
这三天秦君几乎彻夜未眠，一直通过网络在对白家的股票进行狙击。
原以为误差再大顶多也就拉回一两个亿，没曾想少女直接把白家搞破产，直接让资产缩水十倍，操作堪称鬼斧神工，如今公司网络部那帮人都对少女敬仰崇拜得要死，还有几个想问签名的。
想到这里，向冲捏着挂断的电话又低低笑出声，心口鼓鼓胀胀，又是自豪又是骄傲，有这样的老大，何愁他们不能开疆扩土，所向披靡。
而另一头的秦君轻车熟路坐电梯下到一楼，看守的前台小姐起身微笑问好，顺便提醒她，“秦小姐，今天有新鲜的牛排，如果需要的话，回来我帮您拿上去。”
秦君低头看着手中的雨伞，想了想点头轻声道：“好。”
说完，她走出感应玻璃门，迎面就有细密的雨丝飘进屋檐。
她静静走进温润的细雨中，而头顶透明的伞像一只温暖的大掌将她笼罩在一片安宁的天地里。
这栋公寓是大哥送给她，说是让她在省会有个落脚的地方，但凡只要她在的时候，楼下前台总有新鲜的蔬菜果肉，小到一餐饭一把伞，大到等级超高的安保系统，大哥都替她安排稳妥。
但他却从未监视她，干涉她的生活。
所以至今楼下的前台小姐还是在秦先生跟秦小姐之间无缝切换，对她的性别一无所知。
换言之……也不知道她大哥知道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摸摸鼻子，平淡无波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丝苦恼。
至今，她还找不出坦白的时机……
踏着蒙蒙烟雨走到市区的行政机关大院门前，守门的岗哨对她进行盘查，询问身份后打电话通知。
“喂，请问是傅省，长家吗？这里有一位温辞女士说是您家的客人……”
雨丝淅淅沥沥，少女站在门前一株大树下，干净的白球鞋跟简单的棉布裙朴素得毫不起眼，过完乘坐在豪华车辆内的人看到或许都在暗暗讽刺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想攀上高枝的女人。
但若他们知道，伞下这名平平无奇的少女就是叱咤风云的君臣幕后掌舵人，恐怕今晚会吓得睡不着。
很快，岗哨打完电话出来，礼貌放行。
少女微微颔首，撑着伞迈进这座住满政，要人物的大院。
傅家住在一栋单独的小洋楼，院子里种着清雅的白玫瑰。
少女站在那丛玫瑰旁，对出来开门的保姆礼貌问好，“你好，我找傅省，长。”
“温小姐对吗，先生正在等你，请进。”保姆早等在廊下，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将人迎进去，动作间丝毫不敢怠慢。
傅家的装潢布置不算富丽堂皇，却清幽雅致，处处透出女主人的用心与温柔。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就在客厅，傅玉田正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报纸。
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
秦君收回打量的视线，低垂着眼帘，在男人投来的目光中平淡道：“傅省，长。”
“外边下着雨，我让小景去接你，没想到你先过来了。”傅玉田有些诧异，又看了眼她被雨水打湿的裙摆，抬手将客厅的空调暖风打开，“坐，喝杯茶，不用见外，我跟你叔叔方掌柜有些交情，我担你一声叔叔不过分吧。”
对方态度和善，秦君也淡淡一笑，从善如流，“傅叔叔。”
傅玉田温和着眉眼，俯身往她跟前送了一杯热茶，状似无意道：“没想到你会来S市上学，还跟小景在一个学校。”
秦君眉梢一动。
“我也很意外。”她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姿态坦然。
傅玉田看了她一眼，又不着痕迹移开视线，浅浅笑道：“小景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嗯，两件事。”茶水并不算好，精通茶道的秦君只捏着杯子不打算再喝，暖风烘干潮湿的裙摆，丝丝缕缕暖意爬上脚踝，她半垂着眸，神色平静，“第一是感谢傅叔叔那天帮我联系了福禄阁。”
尽管她并不需要。
君臣网络部成立之后，她亲自挑了一批人，其中一支队伍就是专门追踪她行程的，埋在耳后的芯片一旦检测出体感变化，便会立刻出动人马。
那天向冲来得慢，不过是她没有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