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算转学,秦君去办理的是复学。
“温辞,对吗?”办公室里,班主任魏晓仁拿着档案查到最后一页才看到名字,再一看缺课情况,脸色顿时就不好了,“高一上学期旷课严重,下学期直接休学,你这情况应该复读高一,现在跟着大家升上来也跟不上。”
最主要的,是会拖班级的平均分。
这是任何一个老师都不想看到的,更何况还是一个高一半学期都没有印象的学生,魏晓仁打心底不想对方继续跟着自己的班级。
但他一番看似忠告实则暗藏私心的劝诫却没动摇面前的少女。
“不用了,老师。”秦君低着头,藏在镜片后的双眸却清冷澄澈,“学习进度我会自己调整。”
调整?
就你吊车尾的成绩还想怎么调整!
魏晓仁有些生气,但到底办公室那么多人才没发作,板着脸抓起教材就往外走,边走边冷声道:“行,你自己决定。”
秦君跟在对方身后,从走廊穿过架空在两栋楼中间的廊道,垂眸往楼下一扫,瞥见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学生会成员在执勤检查卫生,为首的身影让她脚步一顿,微微扬了下眉。
想不到还能碰见熟人。
正低头在记录分数的傅景蓦地停住脚步,抬眼朝着空中廊道望去。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在S市经历过的奇怪视线似乎又落在了他身上,可抬头看去,廊道却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是错觉吧。
经过那件大事件后,他爸突然跟福禄阁有来往,并因此购买了好几件古董摆件,每次见到那些东西,他总会想起在S市博物馆门口见到的少女。
很奇怪的,明明是一副泯然于众人的长相,却意外让他印象深刻。
富海高中三年都是同一个集体,为了学生适应,连老师都是带满三届,所以新学期,高二九班的同学碰面也甚是熟稔,班会开始前教室里一直闹哄哄,众人交头接耳。
“咱们全省今年竞赛第一名居然在Y市,听说省队已经预定名额了。”
“据说那边还出了一个参加教材编纂的高中生,把咱们学校老刘头都比下去了,临走前老刘头直接给了京大的举荐信,也太好命了。”
“怎么今年Y市出了那么多牛人,是不是风水问题?”
……
讨论声热火朝天。
不知道是谁在其中说了句,“我听说,温辞要销假回来上课了。”
周围安静了一瞬,接着众人有志一同地忽略了这句,继续刚才的话题,仿佛自动将这个名字过滤掉了一般。
“对了,最近咱们这里也发生了件大事,听说天狼集团被收购了,更名为君臣,肯定经历过一阵腥风血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那么牛批能干掉天狼。”
话说到这里,班级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夹着一阵风声,班主任魏晓仁大步跨上讲台,重重将课本拍在了讲台上。
“……”
众人噤声,在底下互相交换眼色:老魏吃枪药了,脾气那么大?
紧接着,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也映入众人视野,阳光将来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空气有一瞬的静默。
“班会就省了,你们现在是关键时刻,每分钟都不能浪费……”魏晓仁说到一半发现众人视线,跟着转头看到杵在门边的人,不禁恼怒呵斥道:“还不快回座位,站在那儿影响同学干什么!”
他音量不小,又当着那么多的人,换做一般胆子小的女生都得被吓哭,但背着单肩包立在那儿的秦君却平静到近乎冷淡,唇角开合,淡淡发问,“我找不到座位。”
“啊?你连自己位子都忘了,有你这样当学生的吗?”魏晓仁火大,丝毫没体谅对方是刚失去父母的孤儿,只想早早解决这个麻烦,眼不见为净,他随手指向靠窗一排,“你位置不就在……”
他的话随着视线望过去,突然卡了壳。
来之前他是看过座位表的,确认了一遍少女的位子,可现在那里却没了空位。
他突然记起,上次收了一个学生家长的红包,把那个学生调到前边坐了,还顺便将空出的座位连桌带椅都搬走了……
如今底下,确实没有温辞的座位。
魏晓仁为自己一时失误而微微涨红了脸,语气也没了强硬,“你等等,我打电话让职工室那边送一套上来。”
说着,他匆匆走出去拨电话。
富海高中可是省重点,且在省会,规章制度严格,对老师要求也很高,要是让学校高层知道自己连请假学生的桌椅都没留,铁定要吃挂落的。
秦君暂时靠在门边没走,余光扫过整个班级,隐隐觉得不对。
资料上说温辞在学校没有存在感,从她出现没人拆穿确实能证明温辞时常被忽略,在学校没有朋友,但这些学生的眼神明显有所闪躲。
并非全然无视温辞。
十分钟后,魏晓仁领到课桌椅,将秦君随便安排在最后一排,还冠冕堂皇找了理由,“现在每个人座位都习惯了,暂时不好变动,你就先坐着吧,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
这四个字大抵就是没有后续的意思。
秦君也没在意,背着书包沉默无声地从前门进去,穿过长长的走道,耳边听到一些细碎的私语。
“怎么还有脸来上课,哼。”
“我看她是不见棺材不见泪,要是让白芷见到……”
她捕捉到一个名字,心下有了思量,面上却仍旧安静地回到自己位置,单人独桌,前后左右都没人打招呼,俨然像一座孤岛。
魏晓仁也没再注意她,争分夺秒上课讲解知识点,高中的时间时刻都很宝贵,学生要备战高考,而他们这些班主任则需要成绩去争取奖金。
目前九班平均分跟第一名的十二班差距咬得很紧,只要加把劲就能迎头赶上。
第一堂课结束,试卷就跟雪花片一样发下来,惹来班级里一片哀嚎。
秦君只在卷子写了名字,之后便塞进桌肚,默不作声地起身去厕所。
再回来时,她低头看着往下一直淌水的课桌以及地上写着名字的试卷,微微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