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却说那天在离开村部之际，任惠香和老郭都劝裴生把黑裘皮大衣反过来穿，以免出去了再被狗当成天敌乱叫乱咬。他却把眉头一拧道：“我就不信那一个，我也不怕那一个。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啥都不怕了！”于是他就坚持正常地穿戴上了。
出了村部不远，几条散放的狗离老远就一路狂吠着扑奔过来了，她冲着老郭说了一声：“你掩护，我们撤！”然后扯着裴生就向村口的方向急走。
但是他腿上有伤，急走了两三步就又不行了。她没办法只好一脸焦急地搀着他继续慢行。
这会儿，在他们的后面，老郭正在频频地挥舞着柞木棍阻击着那群狗们的轮番冲锋，打跑了这条又来了那条，打跑了那条又来了这条。总是打不完。累得他呼哧带喘，渐渐地有些招架不住了。
有一条狗趁着这机会迂回了一下，忽地冲过了老郭的防线，狂吠着直奔裴生俩口子而来，裴生听见动静回头一瞅，立时吓得脸色苍白，两腿直抽搐。
她这回是二话不说，迅速地扒下了他身上的黑裘皮，把红色里子朝外地又穿在了他身上，黑獭皮帽子也摘下来拎在了自己的手里。在这个过程中，他默不作声地积极配合了他的行动。
这时，其它几条狗也都冲过了老郭的防线，狂吠着直奔了过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它们忽然间就都偃旗息鼓地停止不前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便蔫巴悄地四下散去。他不由说道：“嗐，我算服了，我算服了啊！”
走出村口不远就碰见了出租车。上车不久，她忍不住就开始埋怨道：“你这个人就是犟，越来越犟。今天就不该来这里，你偏要来。你认准的道儿，八头老牛都拉不回来！”
他起初没有理睬她，后来见她埋怨不止，不由满面愠色，说道：“我心里烦着呢。你少说两句行不？”
她顶风上地道：“你烦谁不烦？我比你烦多了。”
他愈加愠怒了，两眼瞪得溜圆。但是碍于司机在跟前，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
到家后，她又嘟哝起来，“你总是埋怨我不告诉你、不告诉你，现在告诉你了，怎么样？挺不住了吧？我要早告诉了你，你早就挺不住了。早就玩完了。我知道你怕死！”
这回跟前没有别的人了，他无所顾忌了，便板起面孔开始反击了。“你这个娘们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嫌我死得慢了？别着急啊，我已经没几天了。马上就可以给你让地方了！”
“还说不上谁给谁让地方呢。”她眼圈红了，“你没几天了，我也没几天了。我算被你坑苦了。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谁坑苦你了？谁又让你搭命了？！”他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指责和诟骂象冰雹一般铺天盖地地砸向她的头上，心里又在发狠：你为什么还要惹我？为什么还要惹我啊！
可是她却不客气地把那番冰雹又反砸了过去。跟他对着喊，对着骂。那些话就象一把把尖刀，攮进他的心里去。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灌进了头颅里，灌得满满的，容不得他再想别的。他情绪失控地冲进厨房去，旋而拎出来一把寒光凛凛的菜刀。
想到马上就要发生的血案，想到他的宝贝女儿很快就要成为一个孤儿了，他的眼窝一下子就潮了就热了，同时对她更加恨之入骨了。
她要是退让一步不就没这事了么？她要还象以前那样逆来顺受不就更没事了么。可是她偏不么。反正他也说不听自己了，只能让血案发生了。
就在他把菜刀高高地举过头顶的时候，只听她哽咽着说了句：“先别忙，等我穿上衣服的。”他不由一愣，那神情似在问：“你还穿什么衣服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