艨艟chong2025-11-13 15:512,265

裴生在老婆的陪同下来到市里医院,又是化验又是透视又是拍片地好一通折腾,最后也没有检查出什么肿瘤来。就在他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医生却用怀疑的口吻说道:“你的血液可能有问题。”

  他嗤地一笑,摇头道:“不可能。我们家族中从没有谁得过这病。”

  “你的家族中没有得的,并不等于你就不能得。”医生反驳道。“有些病是遗传的,有些病不是。当年白求恩大夫只因在手上划破了一个口子就得了败血症。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

  他的心里忽地一紧。因为他也知道这事啊。而且他的手也……

  他不比过去国营厂矿里的厂长们,都是脱产干部。他在自己的特化厂里既是老板,又是工程师,而且常常也是工人。他想起来有一次拌料时,他曾不慎把一根手指划破了。当时由于急着要交货,所以草草包扎了一下,就接着把料拌下去了。现在看来一定是……难道自己也得了败血症了?不,不会的。这医院还检查不出那个病来?不会的。

  医生观察着他的神情,很负责任地说道:“要不你就到北京等地的大医院再去检查一下吧,那里的仪器先进,医术高超。比咱这强多了。也许能给你检查出个一二三来。”

  他听了不以为然,她却点了点头,牢记在心。回到家里,她就动员他去北京看看大夫。他却一口咬定自己没病,不去。

  她说“去吧,等看完病,就便再去唐山看看咱们的宝贝女儿啊。”

  他这回不吭声了。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了,他也想啊。同时他又暗忖:去检查检查也好,万一他真的有什么大病呢?他可不想死啊。他好不容易拥有了一摊挣钱的买卖——那产品生产出来多少,人家老外就要多少的,而且价格一涨再涨。这使得他的财源有如东海之水滚滚而来,短短的两年,大笔的贷款和沉重的人情债都已经全部还完了。这么好的效益,都撇下了岂不留下了人生最大的遗憾?

  左思右想过之后,他就答应下来。几天后终于就开着崭新锃亮的宝马拉着老婆去了北京。

  本来到京的第二天就应该去医院的,但他却提议先去逛逛西单商场。在服装柜台前,他看到一件挂在柜台里面的黑裘皮大衣。但见毛面平齐,颜色匀称,光泽明亮,做工精细。他爱得目不转睛,脑际不由就闪出了一段往事。

  裴生跟现在行业上的竞争对手卫富仁一样,当初都是化工厂的技工。论劳动态度以及技术水平,他都要远胜对方几筹的。他每天总是把工作台和机器擦得亮亮堂堂,总是把车间里的地打扫得干干净净,总是把门窗玻璃擦得清澈透明,思想上他更是做到了一尘不染。

  一天,厂长把一项新产品的原料配方交给了他,让他先把产品生产出来试销一下。他态度极其严肃地摇头道:“这个产品我知道,污染太严重了。所以不能生产。”厂长把眼睛一横楞,说道:“污染?哼。你是吃河水长大的?管得倒宽!对咱们来说,效益永远都是第一位的,一切都要给效益让路。不然你喝西北风去吧!”

  他就毫不客气地运用一大套环保的理论批驳起厂长,谁知厂长没等听完,就恼羞成怒地一挥手道:“好了!你不干拉倒,有的是人干!”说罢拂袖而去。

  这事过后,他就发现厂里几乎所有职工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师兄弟,跟他走个对面时也装做没看见。他知道这都跟他顶撞了厂长有关,更跟他要大家喝西北风有关。可是他又无从解释。他的心里很不受用。

  这天,他心里又不受用起来,就蹓跶出厂外散心来了。不经意间就来到子弟校的一间教室窗户跟前,只听见里面的老师正在领着同学们念课文。

  老师:“人民英雄纪念牌,念!”

  众学生:“人民英雄纪念牌。”

  待众声落下后,忽听有个学生大着胆子纠正道:“老师,那不念牌,念碑!”

  老师愠怒道:“谁捣乱?站起来!”然后又大声问道:“同学们,他说的对不对?”

  众学生:“不对!”

  老师:“是牌还是碑?!”

  众学生:“是牌!”

  老师:“他应不应该受到惩罚?”

  众学生:“应该!!”教师无比威严地道:“罚站!”他摇着头快步走过了窗户。这时,他忽然就觉得那厂长不就相当于老师么,那些职工不就相当于学生么……

  他就感到了一阵莫大的悲哀。

  没过几天,厂长就把新产品的生产任务交给了卫富仁,卫富仁惟命是从,并很快就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受到全厂上下一致好评,因为大家的工资和资金都有了保证。可是裴生心里却泛起一种复杂的滋味。

  就在那个冬天里,卫富仁被评上了厂劳模,不久又被调到技术科去了。这时裴生感到了茫然和困惑。他想,既然全厂的人都这么地鄙薄我,又都那么地厚爱卫富仁,那么,也许我是真的错了?不是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么,群众的心里自有一杆秤啊。

  卫富仁到技术科的第二天就换了行头。穿上了一件黑裘皮大衣,戴上了一顶黑色獭皮帽子,这在当时可算是一种奢侈品。走到哪儿他都指指点点的,特别地有派头。裴生见了很是鄙夷,可是渐渐地他竟又开始羡慕起这个卫富仁来了,并且暗下决心,等有钱时他也要买上一件黑裘皮到处走走,风光风光。

  一次,卫富仁从他的身边走过,一股子腥臭味儿直扑鼻端。他就知道卫富仁这身皮是劣质的,弄不好还都是拼凑的呢。他想将来他一定要买一件质量好的黑裘皮,绝不能是带这股子腥臭味的。

  眼下,他有钱了,又碰到上乘好货了,是不是该买一件了?想着,就让服务员把大衣拿下来,亲手抖了抖,又摸了一摸,没发现掉毛和脱毛现象,手感也不错,他相中了。

  一边的老婆忙问价,听说得一万多块呢。她吓得后退一步,“哎呀妈呀,这么贵啊。”接着就把头摇得象泼浪鼓,道:“不买不买,走,咱不买!”

  他不满地道:“怕贵了?咱们还怕贵么?只要货好,多少钱都得买。”

  她央求道:“等你看完病再说不行么?”

  他忍不住张口就骂起来:“你真是守财奴,纯属吝啬鬼!以后再也不让你管钱了。”

  而同时,他心里却又暗暗觉得不妥。好在老婆挨了骂,却依然态度温和,不以为然。他心里才略安。就觉得这个老婆真好,真好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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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里的离奇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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