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瘫了一整日,几次想要履行白日答应过冯梓的“睡醒就去看连靳”,均未能成行,走得最远的一次已经跨过了门槛,又退了回来。
所幸并没有人再来催她。
眼看着一整日过去,天都黑了,她还躺在床上踌躇。
第不知多少次给自己鼓劲失败,浦阳彻底放弃了去看看连靳的想法。
她虽然躺了一整日,但她脑子忙极了,除了纠结去不去看连靳,就是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接受还是要去看剩下记忆的事实。
如今已经放弃了一件,只能主攻第二件。
浦阳自认为内心已经完全接受了,可当她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躺了许久,脑中还是一片清明。
长夜漫漫,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浦阳翻身坐起,跑出去寻了个宫人,请对方帮自己拿几坛子酒来。
有云逸彬这个“内奸”在混淆视听,皇上暂时并未发现他们与阵法被破坏的事情有关,是以对他们几人还是非常客气。
宫人恭恭敬敬地退了去,不多时,几坛贴着红纸封口的酒坛便摆在了偏殿附近的小凉亭里,还附送几道精致的下酒菜。
浦阳屏退宫人,撕开封在酒坛口的红纸,闭着眼睛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半坛下去。
她不知道宫人给她拿的酒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这酒很辣,从喉咙一路烫呼呼地烧到胃里,像要把她整个人烧掉。
放下酒坛随意夹了几口菜,看也不看地塞进嘴里,辛辣的酒灼烧得嘴里发麻,连菜的味道都尝不大出。
接连吃了几口菜都是味同嚼蜡,浦阳干脆丢了筷子,又抱着坛子灌起来。
同样夜半难眠,出来透气的连靳路过小凉亭,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抱着酒坛子晃来晃去的浦阳,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浦阳酒量并不好,此时早已醉了,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甚至没觉出哪里不对,还热情洋溢地拍着自己身旁的空石凳,傻兮兮地笑道:“来,你来坐啊!”
连靳挑了挑眉,不想跟酒鬼计较,伸手去拿她的酒坛,“起来,我送你回去。”
浦阳护犊子似的把酒坛往怀里搂了搂,“不要,我不回去。”
抱着酒坛子晃了一阵,她仰起头,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也想喝酒对不对。”
她腾出一只手往旁边摸了摸,摸出一坛还未开封的酒递过去,豪爽道:“我还有很多,你别客气!来喝!”
“…我不喝。”连靳顿了顿,把那几坛整齐码在桌边的酒都挪走,“你也不许喝。”
醉醺醺的浦阳探头望了望,想放开自己怀里搂着的小半坛酒去抢那些整坛的,又担心自己一松手,这小半坛也没了,想了想还是作罢,气不过地嚷道:“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
“酒是穿肠毒药”这话说得真是不错,平日见了他怂得恨不得缩成一团躲起来的人,醉了酒竟如此做派。
连靳觉得好笑,生出几分逗逗她的心思,反问道:“你说我是谁?”
浦阳听话地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立在她面前的人,凤目微挑,浓眉挺鼻,唇色红润,是她非常熟悉的一张脸。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便老老实实地答:“你是连靳。”
连他的名字都敢直呼了,连靳愈发觉得有趣,刻意板起脸来,威严道:“考虑清楚重新说。”
浦阳扁扁嘴,小小委屈了一下,一字一顿道:“好吧,你是战神大人。”
连靳挑眉,“还有呢?”
“没有了。”
浦阳盯着那人,认认真真重复:“没有了,你是连靳,也是战神大人,再没有其他的了。”
“谁说没有其他?”连靳补充道:“我还是你师傅。”
“你不是!”浦阳瞪大了眼睛,“你总是欺负我,从来不好好教导我,我才不承认你是我师傅!”
连靳心中其实晓得与一个酒鬼讲道理是件很傻的事情,但她实在很有趣,让他忍不住想要逗逗看。
“可你的的确确拜了我为师。”
浦阳咬着指节想了想,“好吧,那从今天开始,我叛出师门了。”
她得意道:“你现在不是我师傅了。”
小丫头一脸认真地说些浑话实在有趣,连靳忍不住笑了。
在醉酒的人眼中,清冷的月色像一层看得见摸不着的迷雾,洒在那人身上,本就将他往日凌厉的轮廓柔和许多,如今一笑起来,更给了她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也许不是错觉,也许真的触手可及。
像是被这样的想法蛊惑,浦阳丢下抱了许久的酒坛,绕过小石桌朝他走过去,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剑侧。
战神大人的脸,有点软,还有点凉。
浦阳笑得傻气,嘟囔道:“我摸到战神大人的脸了。”
连靳怔住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躲开,可不知为何,他心底里却不怎么想躲,她喝了酒,手热乎乎的贴在脸侧,并不让人厌烦。
他看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轻声道:“在北屿山上,你早就摸过了。”
话说出口,浦阳一脸茫然,连靳则彻底愣住了。
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他不知道。
心里很乱,除了“鬼使神差”以外,没有任何词能形容出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