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初追上程远江，把人“送”进了家。
程远江家里没人，纪如初又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把他送到家后就在人家家里的沙发大爷似的坐下，无意冒犯，她只是单纯缺根筋。
程远江同她坐到一起，少年黯然神伤地陷进沙发里，满眼阴霾，平日在她面前的阳光原来是幻影，可这样一个满心伤痕的人要使脸上满是阳光，该要耗多大的心力。
纪大爷看了程小可怜十来分钟，才迟钝地让人去清理下身体好上药。
程远江心上百感交集，独听她的话进了浴室，在他清洗的十几分钟里，纪如初回想着温衍照顾她的经验，觉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比如弄点吃的，但她是个衣来伸手的废物，在人家家里捣鼓半天，才冲了杯卖相难看的蜂蜜柠檬水。
程远江洗完出来后，见客厅没人，杵在原地，眼中大片大片哀色。
纪如初拿着水从厨房出来时，看见个水汽氤氲的美人，险些又动色心。
“远江，怎么在那里愣着？”她先把水放下，又走过来把人拉着坐下，动作因不熟练而显得笨拙。
“你先喝点热的。”
程远江很想像往日那般给她个大大的笑容，可惜做不到，“学姐，我以为你走了。”
小口抿了蜂蜜水，眸光都湿润起来，结合他的经历，整个人看起来惨透了。
纪如初安抚道，“不会的。”
“家里有伤药不，你先涂点药休息。”
“家里”这个词让程远江无名有些欣喜，他点点头，从房间里抱出个药箱来。
药拿出来后，他自己吭哧吭哧地上起药，够不到的地方拐着肘子也够不到，明明身旁有人，可他念着分寸。
纪如初看他这样，夺过人的药，抹手上就往人背上一拉，白白的膏痕带来冰凉的触感，温热的、有些粗粝的手将那些膏体抹匀，手的温度着实比那冰凉的膏药都要让程远江紧绷。
纪如初没抹几下，程远江便僵硬地避开，“谢谢学姐，剩下的我自己来吧。你……不合适。”
他明目张胆要贴贴时，纪如初劝人注意分寸，可人惨兮兮时还主动要分寸时，她却当人家放屁。
“坐过来，你自己来不了。”
“这个时候讲个屁的不合适。”
她面容严肃，语气也不容拒绝，程远江似乎真被她吓到了，乖乖地坐到她面前。
微冷的夜同湿漉漉的脆弱少年，空气都染上暖橘色。
程远江道：“我原本是像永远阳光开朗陪在学姐身边的，可现在，是不可能了。”
“学姐会不会嫌弃我？”
药上得差不多了，纪如初收起杂七杂八的药膏们，整理药箱的动作无比生硬，闻言下意识回道：“嫌弃个屁。”
“以后没人敢动你了。远江，你记住，发生那样的事情，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程远江拉好衣服，拿过她的箱子，自个儿整理起来，目光相触时，他笑得同往日一般阳光。
“我还没怎么吃饭，冰箱里放着菜，学姐要不要陪我吃点？”
纪如初在凯旋那儿其实已食饱餍足了，过了十二点时间也不早，但在一个刚遭受了羞辱和暴力的少年面前，她不好意思告辞，便陪他一同再用了餐。
餐桌上并排而坐，纪如初这个衣来伸手的废物这回倒会照顾人了，用公筷把肉和菜都夹到人家碗里。
“多吃点。”
这顿饭吃得倒算和谐，两人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都在有意避开程远江的遭遇，也是，华国里的犄角旮旯宁州，一个风气保守的地方出了这等荒唐事，没谁愿多谈，他们也一样。
菜消耗过半时，程远江似乎随口提起：“学姐和温衍学长在一起，我真的挺意外。”
“是吗？”提到温衍，纪如初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目光柔和了许多。
“是啊，学姐这么爱自由，温学长又是个循规蹈矩的。”
纪如初笑笑，“他也没那么循规蹈矩。”
温衍管她，仅限于学业和她那极不规律的作息，而且还经常容她讨价还价。
程远江知道，从他提温衍她两眼光明时，自己便没机会了。
“看得出来，姐姐真的……至少现在真的，很喜欢学长。”可若不是他后来被带到外地治疗的几年，在她身边的，必然是他啊。
纪如初漫不经意地点点头，反而关注他的新称呼了，“姐姐？……哦，对，以前阿白就是叫我姐姐的。”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也这么叫？”一夜滤镜破碎，程远江转而找到了“柔弱不能自理小白花”的定位，看纪如初的眼神都是若实若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