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初总算感同身受了唐浩那谈书院色变的原因。
当晚她就被带到比那茅房还离谱的地方里,巴掌宽的房间,狭长成一条线,气味闻一口能让人直接原地去世的地步,地上潮湿泥泞,稀拉铺着一片片茅草,上边睡着十几个跟死了一样的人。
带她来的大汉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撂一句“这以后是你住的地方,你睡尽头右边”,便“啪”一声带上了门。
纪如初摔了个大屁股墩儿,那黏腻得跟沾了翔一样的地面让她头皮发麻。
房间里压根没有窗子,纪如初被那呛人的气味弄得扁桃体失重,捂着胸口就在原地干呕了起来。
打她进来那一刻起,那些睡在地上的人能翻身的都翻了个身,此刻有近二十只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她,纪如初随便看向几只,呕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说能翻身的都翻身了呢?因为有不能翻身的啊!纪如初甚至不敢看多一眼,去想那玩意到底是个人,还是团糊巴巴的肉。
光线弱得跟没有一样,纪如初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弱弱地抬手,试图跟他们打招呼。
是的,他们,这里不仅有女的,更多的是男的。
书院这么个设计,居心在哪里?
错了,他们连心都没有,胸腔里只有颗烂透了的狗肺。
因为她看见了一丝不 挂的姑娘,伤痕累累,蜷缩成块可怜的面团,抖如筛子。
“你们好啊。”纪如初原是想团结人心的,但没有人理她,男女们的目光还是阴森森,看她像看异类,也可能像在看…食物?
这些人的状态大为不同,有的生龙活虎,也有方才她不敢看的那个,但无论状态无论性别,所有人都不鸟她。
纪如初一直走到房间的尽头,她的“床位”。
同尽头的一旁睡着具清秀的身形,此刻在定定地望着她,目光柔和而复杂。
纪如初从和高小英撕破脸,到被送去一个怪老婆子那儿搜身,一路看到多少不忍卒睹的场景,再到这如今鬼屋一般的住处,都是冷静得,直到看见望着她的温衍,心里防线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直接扑到那人面前:“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走!”
“温衍,你他妈干嘛不走啊!”纪如初歇斯底里道。
她失了神智般,把温衍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他除了衣服脏些以外没受别的伤,这才镇定下来。
温衍道:“你不也没走吗?”
从分别时听她对秦文的一番话起,温衍便知道她不会走。认识十几年了,温衍还不知道她纪如初那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又怎么可能留她一个人在这地狱里受苦?
“如初,别怕,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
纪如初抱住他,“你放屁!你也配和我一起?……”
然后把人抱得更紧了。
“阿衍,你他妈这是往我心上割刀子……”她自己半条命没了都是常态,但见不得温衍受一点伤。
他懂个屁,她才不要什么相濡以沫生死与共,只要她的温衍好好的,她怎么样都好。
温衍把人回抱住。
“这里很多人来前就是什么都干的混蛋,又受了很久的苦,现在好好的是因为助纣为虐了,你别拉拢,没用。”温衍附在她耳边道。
“而且这房间有监控,你先回去床位上睡,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呢。”
这动一动都够呛的地儿确实难受,纪如初便转身看,可原是她“床位”的地儿,被一个四仰八达的男青年占了。
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却跟看不见纪如初似的,一动不动。
纪如初拖长声音道:“喂,移开一点,那是我的位置。”
这人长得跟架她来的大汉似的,不知欺负了多少人。
那人置若罔闻。
纪如初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他才懒悠悠道:“也没写着你名字啊!睡过道去。”
“小娘儿们,看你长得漂亮才不凶你的,别给脸不要脸!”
纪如初直接一脚踩他脸上,“那你脸还要不?”
又重重碾了几下。
“要要要!我让开我让开!”那男人扑腾过几下,失败后认命地求饶起来。
纪如初也不大想生事,补踹了一脚后坐上了自己的地盘儿。
跟个大爷似的放话,“以后说话做事前先看看谁是爹。”
这种受害者聚集的地方,要么万众一心同舟共济,要么弱肉强食你死我活,后者新来人得一开始就做割肉的刀。
纪如初困了。
她没看见前边的人一个个换了床位。
那些个生龙活虎的男女都在向她靠近。
温衍悄然起了身,穿过泥泞的过道,插在了她和男人中间。
男人狐疑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在他的示意下去了他原来的位置。
纪如初睁开了眼。“温衍,你怎么来这儿了?监控拍着呢,能换位置?”
温衍摸摸她的头:“监控管些东西,不管些东西,你来时看见些龌龊的画面了吗?我得看着你。”
纪如初这才发现了骚/动的生龙活虎们。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一群如狼似虎的人,跨过一丝 不挂姑娘的身上而来,哪怕不是要做那事儿,肯定也没什么好心思。
好在他们的心不齐。
纪如初都做好打一架的准备了,却不料温衍过来后,他们都安分在原地了。
就好像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