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阵仗弄得挺大的,一溜儿把他俩的路堵死,笑得阴森森。
“纪同学,温同学,你们两个大晚上不好好待在屋子里休息,乱跑出来干什么呢?”
纪如初讪笑道:“随便出来走走而已。”
秦文面容严肃到几乎狰狞的地步,“你们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极其恶劣,已经违反书院的规定了?”
“为什么?请问我们出来透气的行为恶劣在哪?”左右是难进难退,温衍只得同他们僵持。
秦文的手电筒直直照着他的脸,那阴森森的白光老骇人了:“山下危险,还用我们再强调吗?”
纪如初上前一步把人护在身后,“我实在是看不出这平地危险在哪,值得书院派这么多人守着看着。怎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吧?”
秦文的脸色变得同这夜一样黑:“纪同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鉴于你们在书院的表现极差,我们会把你看管起来,明天一早就把你们送走。”
“两位老师上来,把他们带走。”
然后一男一女上前,欲架住他们。
纪如初笑道:“不敢麻烦老师,我自己能走。”
她突然变得无比配合起来,只因在昏暗灯火和摇摇晃晃乱照的手电筒中,她看见许多“老师”的手和衣服上,都沾着血。
“秦老师要把我们分开看管是吧?我们原来只是好奇这山脚的平房里有什么,现在见过了觉得也就那样了。不管怎么样,希望书院明天能把我们安全送回家。”
她表达了自己想回家的愿望,然后又拐弯抹角地告诉温衍不要轻举妄动,两人能安全离开最重要。
“纪同学,我们没空管你那么多,快走吧。”女人冷漠地催促道。
纪如初识趣地走在她旁边,一路上又旁敲侧击地告诉她温衍背靠着官家,来头不小,警惕他们别动温衍,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回家。
她自己却死活不走。
那晚她被关在一个茅房似的鬼地方,臭气熏天,一夜蚊虫叮咬,她几乎没合眼。
第二日穿金戴银的高小英站到她面前。
“走吧小初,你受苦了,妈妈来送你回家。”旁边有肌肉大汉看着,高小英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搜了她的身,想来是要找什么能留证据的通信设备。
“我说过了,我不走。”这一次走了,书院的秘密就永远揭不开了。
“纪如初,这由不得你。”
“高小英,我设了定时邮件,你要不要试试,看它能不能发出去给庞清正?”纪如初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高小英被气得不清,对着门口处挥挥手,须臾便有人把收走的她的手机拿出来,强迫道:“你把定时关了。”
“小初,你别和妈妈强硬。”
知女莫若母啊。
纪如初看了看围着她的肌肉大汉,笑道:“好吧。”
“妈妈看着你关。”
纪如初接过手机,发现设置的锁屏被破掉,下载的所有软件都没了,想来是被恢复了出厂设置。
她抬头看高小英:“定时在一周后,取消之前,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只这一件,我就删掉,麻溜滚出书院,再也不会拿它来威胁你。”
高小英沉吟片刻,说好。
“我有个朋友进了书院,你让他离开。”她只字不提“虐待”二字,只说让离开。
高小英:“为什么呀小初?你也来这儿两周了,你朋友在书院待着,你有什么不放心……”
纪如初目光宛如一双暴力的手,将高小英的衣服一点件件剥掉,看得高小英发怵,所有的遮羞布都无所遁形似的。
“我想他了,让他回宁二陪我。你别问那么多,就说行不行。”纪如初懒得听她唱戏。
“行的话马上把人送走,编个好一点的理由。我们有一周的时间,其实我什么苦痛都吃过,不怕你的大汉们,也不介意耗着。”
高小英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她。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空,高小英的办事效率倒挺快,一天后纪如初这个人精看到了唐浩的结业证书以及父母把他接走的监控,她才满意地点点头。
于是现场下了一个QQ和QQ邮箱,点着那封“罪魁祸首”,取消了定时。
“这不就乖了。小初,别的事妈妈都依你,只是这个事,由不得你胡来……”
高小英正要松一口气,她的女儿却得了癫痫一般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
“小初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妈妈……”从前高小英和纪海胜不做人事,自己拍拍屁股入狱留纪如初一人面对诸多吃人的恶鬼,如今却是长了点廉价的父母心,看见她这般满脸焦急,查看这查看那,起身叫大汉们帮忙,以及要打120。
忙乱之间,纪如初抓起手机一顿乱敲,然后跟个没事人似的坐起来:
“邮件我又设了一个月后的定时。”
“高小英,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说了不走,就是不会走,谁都改变不了。”
高小英满脸的急切瞬间冻结,变成最原始的怨毒,“纪如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你不就是怀疑书院虐待人吗?你想找证据,可以啊,我帮你,就看你有没有命把证据送出去了。”
纪如初擦了擦自己吐出来的白沫:“你终于承认了。”
“你和纪海胜,伤天害理了一辈子,就不怕被雷劈么?”
“说说吧,背后是谁,何耀辉还是什么丧尽天良的白路人。反正我也没命出去,不是么?”
高小英看她的眼神的确像是在看死人:“纪如初,你说你一个罪犯之女,还是宁州蛇头之一,好端端的黑路不走,你作什么正义使者呢?”
“动不动拿庞清正威胁我,我和他都快结婚了,你以为他是什么干净东西?我暗借他的势才有今天,你在这天真得很搞笑。”
纪如初有恃无恐地摊摊手,“哦?那你怕什么邮件呢?把我赶出去或杀了,让它发出去啊!”
“纪,如,初。”高小英咬牙切齿,“你就仗着我们对你有愧…”
被纪如初打断道:“笑死了,你们对我有愧?我怎么不知道?”
这短短几分钟,高小英的表情当真是一波三折,此时又被气笑了:“好啊,你这么能耐,这么好奇,就让你感受一下书院的样子,到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把她扔营里去,从今天开始不用给她任何特殊待遇,怎么对别人就怎么对她,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好的高主任。”两个大汉架起她双手,话不多说就把她往外拖,穿过野蛮生长的山间林木,粗鲁的拖拉里她的鞋子掉了一只,脚掌被崎岖山路上的石子割得生疼。
天依旧跟纯色蓝绸缎一样,太阳不冷不躁地照,路边野花悠闲荡漾,偶尔窜过山路的小野獾眨巴着无知、羞怯的、亮晶晶的黑眼睛,奔赴绝望的,只有一只与世隔绝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