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初有些惊讶，他不是说要去给别人补课，怎么还来了？一看时间，九点四十，应该是结束了。
但她此刻没什么心情，压着满心喷薄欲出的烦躁，冲门外人道：“温衍，我已经吃过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劳烦你走这一趟，谢谢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纪如初说完，外边许久不见回应，就在她以为人走了时，温衍声音响起：“你钥匙是不是还在墙上香插里……我能进来吗？”
温衍看到老门两边的香插，给乡下人家烧香祭祖用的，香炉三根香，门旁的香插则一根。她家那香插看样子有些日子没填过新香了，几根残香枝稀拉地缀在上边，香灰也发沉发暗，一株系着绿绳的钥匙冒出头来。
“那你进来吧。”纪如初的声音有些无力。
温衍一身白T裇，黑色牛仔裤，头发被夜色蹉跎得微微有些乱，整个人像株修竹，挺拔秀丽，这般干净的气质，在弄水甚至宁州都是独一份儿。
他放下热腾腾的云吞和鸡爪，坐到纪如初对面。
纪如初稀罕他，即便心情很差也柔着神色去应付：“温衍，我真的吃不下。”
“不想吃就不吃。”温衍笑笑，“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在这陪你一会儿。”
“你陪我做什么？”纪如初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但此刻，有个白玉翡翠般的人在旁边，好像也不赖。
纪如初转念一想他来的时间，“你是不是碰见高小英了？害，没事，这女的我早不在乎了，就是比较难打发……”
“你这几天做的卷子是不是还有我没看过的，我去拿来看看。”温衍笑笑，不揭穿她，也不谈那令她糟心的事。
温衍哪里不知道，她拉黑高小英，就是逼她上门要钱……只是想妈妈回来看看她。即便她从来都是一副高傲无所谓的样子…
“我去拿。”纪如初把惨不忍睹的数学卷子递给温衍，然后开网络打起游戏。跟何耀辉的人打上那一架亏大了，原本被她拒绝装入书包的数学化学作业，现在一溜儿出现在她面前。
温衍接过卷子，拿起红笔认真批改注释起来，纪如初看着他认真的侧颜，游戏打不进去了，干脆凑到他旁边，为泡好学生出卖自己和数学势不两立的原则，勤学好问起来。
只是她的数学知识储备空得像个黑洞，逮着个题干就问，问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号叫什么”、“充分必要条件是什么”这种让人无语的。
但温衍当真跟她一遍一遍地解释概念，没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
他声音像电视里小姑娘路过街边琴行时听到的乐曲，那侧着脸映到她眼里的人也月朗风清。
纪如初费劲地听了一耳朵的“交集与并集”“统计图里中位数的算法”，懂了又完全没懂。
但听温衍讲题，好像真的能驱走坏心情。
待他讲完半张，放下卷子小憩时，纪如初已是目光灼灼地望着人家。
温衍转过脸时吓了一跳。
他纵容地笑笑，“你干什么？”
纪如初生生忍住虎狼之词，“没看见吗，在看你。”
“你长得真好看。”
温衍紧绷着的老干部脸上藏着丝丝笑意，“少扯这些有的没的。”
“我回去了，明天就最后一天假了，你把作业再写写，回去就月考了。”
纪如初想都没想道，“月考关我屁事。”
温衍又用老干部表情看她，整得她只得妥协，“尽力考。”
再怎么尽力，六科也不过两百来分，没屁用。
她往好学生那边又凑近了点，并排坐的两人几乎贴到了一起。温衍正在整她的卷子，冷不防几乎被她亲上了耳朵，忙移开。
纪如初保持着那亲人未遂的姿势，一双眸子艳极，仿佛桃花一夜开了满红。
“温衍，为什么不做我男朋友？”
温衍放好她的卷子，拔腿就想走。
纪如初又道，“那换个问法，你喜不喜欢我？”
温衍不答，继续往门外走。
纪如初箭步上前，挡住了门。
温衍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纪如初，让让。”
“你不答我就不让。”
温衍：“没什么好答的。”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让步。墙上的老挂钟指向十一点，好学生真的该回去了，纪如初便让步，曲线救国：
“那就是不喜欢，讨厌，我懂了。”
她给温衍让出路，温衍这才望着她，很认真地摇摇头：“没有。”
也不知是没有不喜欢，还是没有讨厌，那都两者皆顾了吧。
温衍倒是耗了她在感情上的全部耐心。
“那我就当你喜欢我，早些回去，晚安。”
“好。”温衍消失在昏昏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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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第七日，纪如初看在好学生的面子上，稀里糊涂写了张数学卷子，大题空八成，选择半数靠懵的那种。
然后去迪厅那边看了下账，试了新供应商的酒水，还处理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何耀辉这小子有点能耐，能封的酒水供应链都封了，可纪如初和林恺若没两把刷子，一个十七岁，一个二十岁，做这档子营生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终于另辟蹊径，让迪厅运转正常。
从迪厅回来的路上，就碰见了何耀辉，对方说是碰巧，可真实性有待商榷。
何耀辉的模样有些狼狈，“纪妹妹，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他前几日接待一位大人物，那餐食却不对劲，大人物吃完回去，当晚浑身长满红疹子，上吐下泻，一查是食物中毒。
大人物怒气冲冲找何耀辉算账，他赔钱当孙子挨骂挨打不说，原本势在必得的房产项目也黄了，碰了一鼻子的灰。
自那五百平米的商业中心投入使用后，宁州有先见之明的地头蛇瞄准了地产，电视里的某大做这个富得流油，宁州虽青黄不接，可青黄不接也总有黄透了的一天。
何耀辉道，“纪妹妹年纪小小，倒学会玩阴的了。”
纪如初皮笑肉不笑道，“我听不懂何少在说什么。”
“还有，何少虽比我大近十岁，但我还是不太喜欢被叫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