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酥酥麻麻，宁瑶瞬时红了脸，颤颤巍巍把一包馒头举到他嘴边。
“这些，都给你。”
她说得小心谨慎，江河舟虽然不知道他要这些馒头做什么，但这好像是宁瑶的一片心意，哦不，贿赂，他当然十分忍心拒绝了。
“罚你再练半个时辰琴。”
“一炷香！”
“一个时辰。”
宁瑶嘴角下压更加委屈，重新把馒头藏在怀里。
臭江河舟，死江河舟！亏我还想把馒头让给你，自己吃不香嘛。
她挣扎着才他怀里跳下，头也不回地架势是真生气了。
“练琴就练琴。”她气鼓鼓地走到云衣记的仓库抱出把仿制的焦尾琴，又气冲冲地走到后院坐定。
说是练琴也没说在哪儿练，她今天就赖在云衣记不走了。
云衣记的后院四四方方，四周小楼入驻的分别是绣坊、缂丝坊、成衣坊、珠玉坊的师傅们。平日里步苒之怕师傅们无聊也会请琴师歌女来演出，小小的后院不偏不倚，四个坊的师傅们都能听得清楚。
江河舟气定神闲地坐定，顺手从怀里掏出两个纸团堵上耳朵。
他是无所谓的，只是苦了云衣记上上下下一百五十六位师傅咯。
宁瑶轻抚摸着琴身，深吸一口气，指腹慢慢摩挲着琴面上每一处精致的凹凸，感受着每一根纤细的琴弦细微的颤动。
琴声十六法：轻、松、脆、滑、高、洁、清、虚、幽、奇、古、澹、中、和、疾、徐，她都一一记住心里呢。
只听“叮”地一声，她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若有行家在场就知道她起的是《醉渔唱晚》。
她的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波动，缓慢而有节奏，指尖拨动间笑傲烟云、醉乡酣美之意缓缓流出。
宁瑶独自弹得陶醉，丝毫没有注意四周起了些变化，她闭目聆听，只觉得今日一曲当得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躲在暗处的小厮被震得难受，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心底抓挠似的。他只能将字条绑在石块上砸在江河舟脚边，一溜烟离开云衣记，逃得越来越远。
正在缂丝坊的步苒之被琴声“吸引”，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后院。只见一白衣女子安闲弹琴氛外陶醉，穿着玄衣银纹的男子摇头晃脑还打着节拍。
她冲到江河舟身边，一下把他两个耳塞拔去，怒道：“你就是这么做师父的？”
没了耳塞，魔音贯耳，江河舟不禁蹙眉。
“她心中有气，发泄完就好。”他熟练地掏出第二副纸团耳塞戴上，但还没呆住两秒又被步苒之摘了下来。
“她倒是发泄好了，我云衣记还要做生意呢！”步苒之拽着他起身，“要练琴就找个这人的地方练。”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云铮已经告诉了我你的真实身份，但瑶瑶好像不知道吧？”
又拿身份威胁。
江河舟清清嗓子，故意碰了碰一旁的龙渊剑：“我还有事，瑶瑶就托你照顾。练琴一个时辰，少一分都不行。”
步苒之将他动作看在眼里，她拿身份威胁，他就用武力回敬，果然是天下第一叛逆的慕云舟。
“你放心去吧，我肯定比你教得好。”
直到江河舟走远，她才反应过不对劲。他也嫌宁瑶弹得难以忍受提前开溜了？这是扔了个烂摊子给她！
在江河舟这儿吃了亏，步苒之只能笑意盈盈地向宁瑶而去。
“瑶瑶。”她端坐在宁瑶身前，虽然让她睁开了眼但被没打断她的动作。
离得越近这声音越难以忍受，步苒之不会弹琴，但以外行人身份都能听出来这首曲子跑得不成调。
“步姐姐，你听，我有没有进步一点？”宁瑶弹得更加卖力，眼里满是期待。
步苒之一瞬哑口无言，她可不能做坏人打消一个孩子的积极性。何况在现代她就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做个好妈妈，一定要采用鼓励式教育好好和孩子相处。
按照现代年纪的算法她已经三十一岁，宁瑶十六岁就算她的小妹妹。长姐如母，她也该认真教育。
“确实进步很多。”她的笑容有些僵硬，“我记得瑶瑶以前连一段完整的音都弹不出来。”
《醉渔唱晚》行进到高潮处，步苒之硬生生听出了《十面埋伏》的意味。
宁瑶被夸得心花怒放，她也觉得自己进步很多呢。
“但是。”
步苒之的转折来的猝不及防。
“我已经提前定了桌饭菜在隆裕楼，你要是一直在这儿练琴岂不是错过了？”
隆裕楼的炒河鲜听说被誉为天下第一，可惜宁瑶还没有去过。宁家向来对她百依百顺，可从未答应过她去隆裕楼，说什么小孩子还不能去那里，让她一直很好奇。
可她已经长大了，天下和她同样岁数的已经抱上了孩子，她为何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琴音戛然而止，步苒之悬着心终于落下。
没了琴音干扰，宁瑶这才发现四周楼里热热闹闹不似寻常安静。做手艺活不用太多交流，可今日师傅们怎么都如此活跃？
她细细听了几耳朵，只听到几个“好听”“难听”“云岫”“不得了”等词，再完整也听不到了。
步苒之见她拧起小脸就知道她听到了些闲言碎语，连忙安慰道：“成功是一成的天赋加上九成的汗水，只要努力总会成功。”
宁瑶心情更复杂起来。
她知道这句话，上次步苒之喝醉后说出了下半句：但一成的天赋比九成的汗水更重要。
真的弹得有那么难听嘛。
为什么她一点都听不出来？
宁瑶从怀里掏出馒头狠狠咬上一口，这才发现这块是被江河舟咬过的。她默默调了个个儿，继续啃着。
她悄悄歪过身子，却不见江河舟人影。
“步姐姐，他呢？”她的眼睛通透而明亮，如同一泓清泉。而在发现江河舟不见了的那一刻，这泓清泉越发清澈明朗。
“他走了，就由我来照顾你。”步苒之趁机抱走焦尾琴，“今天下午茶，我请客！”
宁瑶的欣喜溢于言表，终于又能胡吃海塞了！但她又有点害怕，毕竟这算妥妥的亏心事。
她纠结地拧着衣裙，但最终心里的不安还是被吃货属性压下。
“步姐姐你去哪？”
“上楼！换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