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换装不妥当，不如说是易容。
步苒之一袭墨绿精致锦袍，只看其上刺绣就知价格不菲，她束起长发戴着一顶白玉小冠，又垫高了身量，远远瞧去颇有翩翩公子的意味。
宁瑶依旧扮得软萌可爱，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攥着糕点，嘴里还嚼着栗子酥，有多乐呵就有多乐呵。
“哥哥，这顿真的随便我点？”
步苒之出发前特意吩咐，她今日是步家公子爷，宁瑶是她三妹。
“那是当然，哥哥不差钱。”步苒之“啪”一声打开折扇，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但你可别给我添乱，也别乱跑，京城周边有好几桩少女走失案！”
宁瑶乖巧地点了点头，步姐姐惯会吓唬人的。
一路上不少姑娘对着步苒之暗送秋波，胆大的就拿小果子砸，但都被她轻易躲过去。
“掷果盈车”这事在丞唐不算少见，经过逐渐演变，鲜花、水果、玉石都可以聊表思慕。
当然，没有多少姑娘会真的用玉石砸儿郎，一是不安全，二是太昂贵。
最后步苒之被“骚扰”烦了，只能与宁瑶勾肩搭背表示名草有主才躲过一劫。
二人走走逛逛买了好些吃食才到了隆裕楼。
宁瑶眼眸亮晶晶，从外面看着隆裕楼就觉得气派，果真不同凡响。
这是老式雕花三层木楼，足足占了两个大宅面积，也不知里头是何等华丽。
她正想进去却被步苒之拦下。
“这位小哥，请带我们去‘云水间’，预定名叫飞叶。”步苒之取出名帖交给门口的一位伙计，那伙计核对了好一会儿才放她们进去。
宁瑶跟在步苒之身后不敢说话，门口的伙计不苟言笑像是不欢迎客人似的，寻常酒楼怎会这般做生意？
但真正进去她才明白，为什么长辈不允她去来了。
虽只有三楼，但看着似有五六层那么高，正中间有一宽大戏台子正演着剧目，下头坐满观众，热热闹闹。看戏的、卖货的、调情的……三教九流混杂在一起。
再往上看，二楼都是包厢，安安静静，不时有人员出入。
三楼的围栏是一条条雕花金栏杆，做出鸟笼形状，但从这个角度不能看见里头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有调笑声传出，很快又淹没在一楼的吵闹声中。
“呦，客官随我来。”从里间出来小二点头哈腰，终于有了招呼客人的模样。他带着二人一路上了二楼，“二位小心脚下阶梯。”
宁瑶小心扶着金阶梯而上，目光流转终于看清了三楼栏杆里舞女扭动身姿的模样。
她们身上的舞裙薄如轻纱，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看得宁瑶低下头不敢抬眼。
怪不得隆裕楼能在短时间内在京城站稳脚跟，靠的不仅是美食还有美人啊。但她现在不得不对“炒河鲜天下第一”的说法打上问号，也许就是噱头呢。
她一路低头来到“云水间”前，小二也止住了脚步，高声呐喊：“云水间贵客二位！”
门后侍女应声将她们引进去。
“九哥，别来无恙啊！”步苒之潇洒地拉开位置坐下，宁瑶有些手足无措。说好的请她吃饭，没想到还有人。
在她面前是一堆风格各异的男人，被簇拥着的便是“九哥”，同样女扮男装的丞唐九公主慕云柔。
这位九公主乃是燕王同父同母的亲妹，放荡不羁也是出了名的。因为一次宴会让皇家丢尽脸面被贬晏州，最近才重新蒙得圣恩重返京城。
云城时，宁瑶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但话不投机半句多，仅限于泛泛之交而已。
慕云柔丹凤眼之下风情万种，眼角一点泪痣更显妩媚。她虽身穿男子长袍但依旧化着女妆，并没有特意掩饰身份。
“你迟了。”慕云柔给身旁的小倌使了眼色，两杯淡酒被推到步苒之和宁瑶面前，“迟到该罚。”
“确实该罚。”步苒之顺手将宁瑶的一份酒揽过，“这酒我替她喝了。”
慕云柔右眉一挑有几分不悦，但没有阻止步苒之喝下两杯酒。
宁瑶揪着衣裙不敢看向慕云柔，仅用余光就知道她在做什么——与男宠们调笑，心安理得地吃下美男子们递来的吃食，在不经意间吻上他们的指尖。
她没有见过这番场面，步苒之也不想让她多呆，连忙解围：“隆裕楼的孙四娘琴艺高超举世无双，不如你去学个一两手？”
她点头如捣蒜，飞一般在侍女指引下离开房间。
慕云柔丹凤眼微蹙，使了眼色给一旁的男宠，后者会意立马跟了上去。
她绝不容许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苒之，本宫有笔大买卖要送给你。”她朱唇轻启，屏退众人，偌大的云水间只剩二人，“做生意嘛，有得必有失。”
步苒之轻叩桌面，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且说说条件。”
她饮下一口茶，再抬眼时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谈生意，她还未曾输过。
……
宁瑶被侍女引着来到戏班后台，这里林林总总堆着数十件乐器，每一件都有岁月痕迹。唯独一把白玉古琴贵气非凡，上书簪花小楷“泠泠”二字。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真是把好琴。
“孙四娘随后便到，小姐可先换装。”侍女端出一套琴师衣服，附带着轻薄面纱和轻质花冠。
拜师学艺还要换装？
是为了表示尊重吗。
宁瑶应下，虽然侍女走了整个后台无人，但她心里毛毛的像是有人偷看似的。
她抱着衣服迅速在换衣间更换好，配上面纱，却在戴花冠一步上为难起来。平日里都有婢女侍候上妆、做时新发型，她一个人也不会。
无法，她只得半披散着头发，曳着衣裙来到泠泠前细细观察。
躲在梳妆台后的男宠半露眼偷偷看着宁瑶的一举一动，心里顿时痒痒起来。
青丝披散，隐约露出少女小脸娇艳的弧度，若是嫦娥身边的玉兔像化成人形，大抵就是这模样吧。
白玉古琴晶莹剔透，可宁小姐的手指却还要凝白三分，指尖淡粉酥红，比公主的手还要好看。
不过也不奇怪，公主习武手上还有茧子，眼前的小娘子娇软柔弱，一点武都不会吧？
他转念一想，平日里根本近不了慕云柔的身，若非在外演戏，他怕是一辈子都要困在公主府。
可眼前的少女不同，公主可是亲口答应将她许给自己。与其在公主府里争一个渺茫的未来，不如直接做宁家的上门女婿！
男宠这样想着，一步步向宁瑶靠近。
心中色心大发，动作也毫无掩饰，伸出双臂就要将她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