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谈不上,只是说实话。”宁瑶对上慕云柔的眸子没有丝毫惧色。
好。
很好。
不愧是宁家小娘子,和她愚忠的爹、不成器的哥哥都是一个样。
慕云柔勾起红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
这张脸精致而有清灵之气,最可恨的是她的双眸干净明亮如星。
她最厌干净的东西!
若是能在这小脸上添几道伤痕,那才叫美呢。
慕云柔在审视她的同时,宁瑶也同样在读着她的神情。慕云柔眉宇之间,似乎都写满“嫉妒”二字。
她不怕九公主,只觉得她可恨又可怜。
慕云柔那么讨厌她,大概就是嫉妒她有疼爱自己的家人吧?
“宁瑶。”慕云柔朱唇轻启,终于退后几步,“听说你要参观百花会?”
宁瑶不置可否。
“本宫在这儿好心提个醒,当心暗箭无眼。”
“不要毁了他人嫁衣,走进别人陷阱。”
慕云柔说得利落而带着暗示,她负手走出厢房再没有看众人一眼。
记忆拉扯,宁瑶想起江河舟也说过类似的话。在春日宴上他嘱咐,“担心担心自己”。如今回想起来,他们都知道有人会在百花会上动手脚?
宁瑶失魂落魄地回到云水间,锦绣鞋面上还沾着廖沈意的鲜血。
朝堂上的事太复杂,她一点都不想被卷进去。
“瑶瑶?”步苒之在她面前来回晃了晃手,这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是不是慕云柔又欺负你了?”
宁瑶盯着鞋面上的鲜血,廖沈意浑身浴血的模样犹在眼前。
大颗眼泪滚落,她立即扑进步苒之怀里:“姐姐……我想离开。”
京城的波诡云谲真的好可怕。
她知道权贵们每时每刻都在勾心斗角,朝堂之上每句话都意有所指,稍不留神如晋国公者就会落得满门落魄的下场。
宁国公府为她挡去了大半风雨,可她的婚事却会硬生生撕破这顶保护伞。
一旦嫁人,她的命运又会与夫家相连,卷入更深层的皇权争斗中去。
为了自保,所有人都会身不由己。
步苒之紧紧抱住她,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后背。
慕云柔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她所有的锋芒都是为了生存,为了尽可能减少崇明帝对她与慕云铮的敌意。
这对兄妹能在皇权中活下已是十分不易。
“她就是想吓唬吓唬你,怎么会真的对你动手呢。不怕不怕。”
宁瑶哭着摇头,她怕的不是慕云柔,而是整个皇室。
步苒之叹了口气,她明白宁瑶此刻的心境:“小时候你总是无忧无虑,每日都在祖母父亲的呵护下长大。但越长大,你就发现身上的担子越重,压得你快喘不过气了,是不是?”
宁瑶点头。
她哭得眼尾通红,犹如缀着柔软桃瓣,惹人怜爱。
“在京城,你的婚事只能是筹码,你注定就是牺牲品。”步苒之说得轻声细语。
宁哲走前叫她好好照顾宁瑶,但她私以为寻求他人的照顾不如自己强大来的好。
如今宁瑶太过依赖家人,这不算什么好事。
自强才能自保。
步苒之的话每一句都说在她心头,宁瑶哽咽着:“确是如此。”
所以她才想逃,离京城越远越好。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宁老太君怎么办,宁国公怎么办,宁府上下怎么办?”
“你想逃,他们一定会全力支持,但所有苦果又都是他们承担。宁瑶,你扪心自问,愿意如此吗?”
她是天际贵女的命格,若逃离京城陛下必当震怒。
“得此女可得天下”,她若是崇明帝,宁愿赐死此女也绝不会让她在外逍遥。毕竟,这干系到江山命运,谁也不想祖宗基业毁在自己手上。
“不愿。”两道泪顺着脸颊淌下,宁瑶的鼻尖哭得泛红,“我也不愿任人摆布。”
难道只能认命?让那个根本不懂敬重的男人来娶她?
她知道古往今来多少女子被婚姻束缚、折磨,她们只是生育和相夫教子的工具,没有得到一点应有的爱。
重活一世,她可不是为了认命!
步苒之当然也知道她心中所想:“我有个主意,既不会触怒崇明帝,又能让你得到自由。”
二人对视间,似乎都猜到对方心中所想。
宁瑶擦干眼泪,与她异口同声几乎同时说出自己心中想法:
“和亲。”
……
慕云柔面色阴沉地上了马车,可还未坐定,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就架上颈脖。
凉丝丝的触感真不美妙。
她认得这把匕首,也不慌张:“十二弟怎么不去看看父皇,先来我这九姐这儿了?”
匕首在她雪白的脖颈上拉出一条血线,就在这时,廖沈意也被扔进马车奄奄一息。
诸位男宠包括马夫在内都对这场面见怪不怪,淡然地落下车帘。
毕竟是他们姐弟之间的恩怨,旁人不好插手。
江河舟扔了颗药丸在廖沈意身侧,见他血手抓起来吃了才安心几分。
“慕云柔,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动不该动的人。”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对这位姐姐的尊敬,甚至带着几分杀意。
慕云柔笑起来,尽管这种幅度会让颈上的伤口更深,但她无所畏惧。
她怜爱地抚过廖沈意的头发,小心翼翼将他稻草般的碎发撩与耳后,指尖冰凉:“你说他吗?”
突然她手上的力道收紧,一把按在廖沈意原有的伤口上。
廖沈意不禁冷哼一声,浑身颤动。
他绝不服软。
绝不服输!
江河舟握着匕首的力道也收紧几分:“你知道是谁,装傻就没得玩了。”
慕云柔指尖带血,掩面而笑:“噢,我知道了,是那个宁瑶……”
江河舟抿着薄唇,不知为何从慕云柔嘴里说出“宁瑶”二字他就烦躁。
“十二弟啊。”她轻轻抚上刀刃,眸光飘然,“你要是真为她着想,就去争一争那个位子。”
“你争到了,大家不都相安无事吗。要是被誉王楚王抢先……我们都得死。”她大笑起来,像是没心没肺的恶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江河舟被激怒,银白匕首迅速移开刺入慕云柔身后的厢壁:“燕王呢?怎么不叫你哥哥争?”
慕云柔的脖颈流血严重,她执起带血的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声。
“丞唐归你。”
“天下归哥哥。”
“慕云舟,你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