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居然被他知道了?
江河舟的拳头悄悄攥紧:“北陌使节团尚在路上,你作为首领却先一步入了京城。”
“若我将此事告诉父皇,你猜,会怎样?”
他的尾音上扬,里面的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云时润知道丞唐靖王是年轻气盛叛逆的代表,和他硬碰硬不是明智的选择。但他也有自己的脾气,就喜欢和别人反着来:“听闻靖王十四岁离家出走在外云游,多年来在京城露脸寥寥无几。若你想被皇宫禁锢,大可去告诉崇明帝。”
只要他在崇明帝面前现身,保准再也走不了。
江河舟很清楚,这几年父皇为了留住他都用过什么手段,只要人不死,就往死里留。云时润就是知道他这点软肋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就在二人气氛紧绷到撕裂时,江河舟突然轻笑:“谁说一定要我去告诉了?瑶瑶是宫中常客,由她告知,如何?”
云时润不甘示弱:“你若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我也揭穿你的。据我了解,宁小姐似乎不喜王公贵族。”
若在北陌,他一定以武会友,会会这位靖王。但此处是丞唐,他只能耍耍嘴皮子,真让人不爽:“你我是系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如合作。”
合作谈何容易。
江河舟对他只剩警惕:“我帮不了你,你也帮不了我,合作还是免了吧。”
这个男人不好对付,从他眼神里的精明和韧劲就能看出这一点。
“靖王过谦,你当然可以。”云时润双手环胸,尽是高傲,“这次北陌完胜丞唐实属侥幸。若燕王出征,时局恐怕不同。”
“完胜”一词格外刺耳,但江河舟知道事实如此,他没法辩驳。
“你想如何?”
“挑拨燕王与崇明帝,让他永远没有办法出征。”云时润的笑意带着几分凉薄。
好算盘。
这次燕王没有驻守边疆,正是因为父皇忌惮他功高盖主。但江河舟同时很好奇,云时润能拿出什么筹码让他背信弃义。
“我能得到什么?”
“你最想得到的东西——自由,和鲛人泪。”云时润说得缓慢而自信。
若他是江河舟,一定会答应。
……
是夜。
大雨滂沱,滴滴答答的雨滴打在屋檐上,甚是喧嚣吵闹。
宁瑶坐在缂丝机前准备最后的收尾工作,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对这种需得细心的活计,焦躁乃是大忌,看来今夜不宜做工。
她纤纤细指托着梭子,认真捋线整理,指尖莹润,尾指微微翘起,娇贵又专注。
一旁的侍女宝珠有些看呆,不知未来有哪位姑爷那么好运。
“小姐,让奴婢帮您吧。”宝珠想上前帮忙,可被宁瑶拒绝。
她是丞唐未来的太子妃,从小教育就比平常闺秀多了帝王之道。只可惜,数年来,琴棋书画皆不精通,唯独对女工颇有兴趣。
宁老太君说,她只有在刺绣缂丝时眼中才会带着光。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很看重这点,只因岁月蹉跎,人世复杂,眼里的光也会渐渐消散,所以祖母才会力排众议,支持她继续学习手艺。
她很感谢祖母,也很感谢运气,可以让自己生在那么好的人家,遇到那么好的祖母。
“轰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理完丝线,突然一道雷电划破天空,四面八方的紫光涌进屋内。
她被声音吓住,但同时窗前出现一道黑影!
“啊!”宝珠比她还怕,失声尖叫躲到她身后,宁瑶只得抄起剪子战战兢兢:“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快出来!”
今夜江河舟不在,可偏偏他不在就出了事!
黑影开始挪动,逐渐放大,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雨夜寒气逼人,几道雨丝飘进屋内,宁瑶甚至不知道脸上飘到的是雨还是血。
侍女回过神,这黑影好像有几分熟悉,她再定睛一看,这不是苏禾吗?
“苏禾?”宁瑶也认出了来人。
从雨幕而来的苏禾失魂落魄,浑身湿透。打湿的青丝胡乱贴在脸上,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
宁瑶扔下剪子连忙关上门拉她进屋:“宝珠,快去拿干净衣服!对了,再煮碗姜汤来!”
傻愣愣的侍女应了声,跑出去准备。
“苏禾,怎么啦?”宁瑶为她擦着头发,温声细语。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苏禾。印象里的她总是端庄自持,从不出错,今夜的狼狈更是绝对不会允许发生。
“他不爱我。”苏禾的眼泪簌簌而下,原本通红的眼眶盛满委屈,“我知道他心里有人,但我愿意等!”
“但今天,今天……”苏禾被宁瑶抱在怀里,呜呜咽咽说不出完整话。
宁瑶抚着她的后背,就像从前每天她也会做的那样:“不哭,不哭了。谁这么没眼光,居然会不喜欢姐姐!”
苏禾哭得更伤心,宁瑶不知所措。
“来了!来了!衣服和姜汤来了!”宝珠以最快的速度推门,手上挂的衣服还是宁瑶刚做的。主仆二人轻手轻脚帮苏禾换衣、擦头,听她失魂落魄地絮叨:
“他不愿娶我……”
“甚至连妾室身份都不愿意给。”
“我知他有婚约在身……身不由己!”
“但我真的不介意。就算做妾,我也愿意。”
苏禾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宁瑶莫名生出些怒气。苏家在朝中也有一席之地,嫡小姐怎能为他人妾?究竟是谁那么不知好歹?
“苏禾。”宁瑶蹙着眉头,粉红的唇瓣也因共情微微嘟起,“步姐姐常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既然是他不珍惜,那你一定要活得更出色,更精彩,让他后悔才行!”
苏禾摇头,她的泪水抹不去似地涌出:“瑶瑶,你没有爱过一人,你不会明白。我一定要嫁给他!若他不娶,我便青灯古佛常伴。”
爱是这样恐怖的东西嘛。
宁瑶与宝珠对望一眼,后者耸了耸肩。
“你说的那个‘他’是谁?我们和你一起想办法,好吗?”宁瑶细心为她搓手取暖去春寒。
她没有爱过人,却知爱不能强迫。
其实她的办法很简单,若知道苏禾喜欢的是谁,再寻找符合条件的贵公子撮合,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苏禾攥着绣帕擦去眼角泪,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瑶瑶,你认识他。”她微微撇嘴,又一道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