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知道俺们在山上有多苦。吃鸡？那是身上中三枪还没死的兄弟们吃的。”
曲铁栓嘴里塞满了鸡肉，就像吐鱼刺那样往外吐鸡骨头。嚼东西时，油顺着嘴角往外流，也顾不得擦，真是饿死鬼投胎一般。
“俺们平时粮食都吃不着，光吃树皮树叶了。想吃肉，全指望打野物。还不能拿枪打，子弹打一发少一发。有一次俺追只山驴，整整撵了它二里地才拿棍子敲死它。”
说完，曲铁栓又直接抓起肘子啃起来。
陆平川和金鹏看老二吃得热闹，也是胃口大开。三人也不再说话，只是喝酒吃肉，如风卷残云，只是一会儿工夫，十二道硬菜一扫而空。
曲铁栓打着饱嗝，从炕笤帚上劈下根笤帚苗剔牙，“老嘎瘩，你出马看事的能耐是跟谁学的？”
“梦中仙。”陆平川眨了眨眼睛，“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梦到神仙。你猜怎么着，那是仙人每天教我本事。”
陆平川一通忽悠，曲铁栓听得津津有味。
金鹏看着陆平川把曲铁栓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不由得笑出声来，“老二，别听这小子瞎咧咧。他哪会什么出马啊。”
曲铁栓扭头看向金鹏，“大哥，你别忽悠俺了，老嘎瘩肯定会出马。虽然学艺这事说得玄乎，可故事好听啊！”
金鹏傻愣愣地看看曲铁栓笃定的表情，又看看陆平川在那得瑟，“你个傻小子，就让老三忽悠吧。我不管你了。”
三兄弟正在说笑时，崔管家过来请人，说是山田少佐回来了，请陆平川去正厅议事。
等陆平川到了正厅才看见，山田少佐坐在主位，正主刘广仁却是坐在客位上。
等陆平川坐好，山田这才说道，“陆桑，后天在县里有个聚会，到时候关东军参谋长饭村穣将军和日本阴阳师山背家族的山背弘树大师也会参加。后天下午我派车过来接你。”
说完，不等陆平川说话，转头又对刘广仁说道，“这两天陆桑就住在你家。如果到时候我们接不到人，你自己明白会有什么后果。”
刘广仁听了这话，吓得一抖，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几颤，“山田少佐您放心，我这两天一定照顾好陆大仙。”
山田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微微一笑，礼貌地向陆平川鞠躬道，“那就不打扰陆先生休息了。咱们后天见。”说完，起身便走。
可走到门口时，山田又转过身来对刘广仁说，“刘桑，明天你如果想参加聚会，也可以过来。”
刘广仁听了这话，转悲为喜，忙不迭地保证一定参加，屁颠屁颠地把山田送出刘宅。
陆平川看着山田的背影，心中暗骂。说是议事，可自己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这不就是通知一声吗？还让刘广仁照顾好自己，这不是软禁是什么？
正琢磨着呢，刘广仁回来了，陪着笑脸说，“陆大仙，托您的福啊，我也能参加日本人的聚会了。对了，您看我儿子那接下来咋整呢？”
陆平川低头整理了一下大褂，“刘会长是贵人，令郎更是贵人中的贵人。我们挣辛苦钱的哪敢随便说贵人长短呢？”
刘广仁笑了。他挥挥手，有下人托着一个红漆托盘走过来。
“事先说好的，这是大洋一万块的银行本票。”刘广仁把托盘亲手递给陆平川，“我琢磨着银行本票花着不方便。我就额外拿了三封一百五十块大洋，您就当零花钱吧。”
陆平川抬眼皮看了看托盘，终于露出笑脸，“刘会长客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收下了？”
刘广仁看着陆平川把本票装好，又抓起银元包，这才笑着问道，“您看我儿子……”
陆平川笑着说，“令郎这次毛病，可以说是祸，也可以说是福。”
看着刘广仁迷惑的样子，陆平川解释道，“说是祸，是因为他的确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不过，这次我把上他身的邪祟点了天灯。以后他注意静养，少去寺庙、乱葬岗子这些地方就行。说是福，是因为上他身的邪祟，就是那块岫玉。”
说到这，陆平川压低声音说，“你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前清之前，后金时的密藏钥匙。据说当年，努尔哈赤就是靠这密藏才能起兵打到东北，他后辈才能打下大清数百年的基业江山。”
听到这，刘广仁大吃一惊。
陆平川说到这，也拿出了那块岫玉，递给刘广仁，“这是奔着你儿子来的，算是你刘家的东西了，现在完璧归赵。”
在陆平川手中的这块岫玉隐隐遍布纹理。而且这些纹理散发着幽光，仿佛是岫玉内部有光从纹理中透出，而这些光也在岫玉表面交织出神秘的图案。
刘广仁一看就认定，这不是凡物。可他犹豫了半天，却没敢接。
“别怕，有堂仙出手打散了玉里的阴魂邪祟，现在它伤不了人。”
刘广仁叹了口气，“陆大仙，我不是怕它吃人，我是怕日本人吃人啊。”
陆平川一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要是一个普通物件，我也就收了。可这后面牵扯着密藏啊。日本人知道了，一定会惦记上的。”
刘广仁说到这里，眼巴巴看着岫玉，咽下一口唾沫，仿佛下定了决心，“要我说，大仙你也别指望自己能得到密藏，还是献给日本人最好。毕竟，这里现在是他们的天下。”
“哦？”陆平川疑惑地看着刘广仁，“刘会长说的道理我明白。可这毕竟是你家的东西。你去献给日本人，不是一场富贵吗？”
刘广仁笑了，“我现在已经是维持会会长，这富贵对我来说没啥意思。可对大仙您来说可就不一样了。如果您能帮皇军找到密藏，那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啊。”
陆平川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那行，这岫玉我先收下了。日后咱们共享富贵。”
“那我就先拜谢了。”刘广仁笑着作揖。
眼看着陆平川离开，刘广仁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逝，化作冰霜。
一旁的崔管家凑了过来，“老爷，这场大富贵就这么送给这小子了？那可是用少爷的命换回来的呀。”
刘广仁冷笑一声，“你懂什么。你觉得日本人会让一个中国人知道密藏的事吗？十之八九会灭口。他死也就一个人。我死，可是这刘家上下十几口子人啊。”
崔管家一听，吓得冷汗直冒，“还是老爷想得周全。只怕这小子还没看见富贵，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看吧，这小子也不简单。只盼着他们相斗，别伤到刘家就行。你去安排好吃好喝好生伺候着，看好这三位爷别跑了。等后天宪兵队接走他们，咱们也就没事了。”
“明白，老爷。”
“人家都说咱是汉奸。可但凡有一条生路，谁乐意当汉奸啊。”
刘广仁这边算计着，陆平川那也没闲着。
“二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可鬼子的聚会有多危险你不会不知道。说实话我不想去。”陆平川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原来，陆平川从正厅回来后，跟两位哥哥把事情念叨一遍。金鹏没说话，可曲铁栓主张去参加聚会。
看曲铁栓还在劝自己，陆平川黑着脸说，“二哥，你是实在人，咱别绕扯。你这么劝我，是不是跟抗联任务有关系？”
“你咋知道的？”曲铁栓察觉到说漏嘴，脸都憋紫了，“老嘎瘩，跟你交实底得了。抗联这出了叛徒，关东军按他的情报做了个清剿计划，打算灭了抗联。俺这趟出来，就是偷计划的。俺知道这事太悬，你们可以不干，可俺不能不干。”
陆平川笑了，“刚刚拜的把子，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闯鬼门关？不过你是抗联的，我们可不是。偷情报没问题，可抗联也得给咱们哥几个意思意思。”
曲铁栓一听有门，连忙问道，“怎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