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弥夭接过碗,姑娘笑得更甜了,“你慢点吃,要是觉得不够我再给盛一碗,我家铺子就在那。”
她指的是不远一处斜角,竹竿瓦布搭建的临时铺子。铺子简陋,客人却络绎不绝。弥夭吃了一口,透出惊喜,真好吃,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光顾。
弥夭饿坏了,三两下扒干净碗里的饺子,向饺子铺走。铺子里就小姑娘一个人,忙里忙外的,热得满头大汗。但她脸上始终带着笑,看着就令人舒心。
“吃完了?还要吗?”她往兜裙上擦了擦手,笑着上去问。
弥夭摇了摇头,将瓷碗递给她,“铺子里就你一个人吗?”
“恩,我爹娘早年过世了,留了这个铺子给我。还在生意还不错,勉强能糊口饭吃。”她说完,铺子里就有人吆喝需要再来一碗,她眉开眼笑道:“我得去忙了。”
“我能帮你吗?”弥夭喊住她匆忙的背影。
她诧异回头,尔后连连点头,“恩!”
未免一身污秽味道吓走客人,弥夭向她借了套衣裙。店铺里热气腾腾的,她抬眼就能瞧见不远处的宫门。小姑娘叫妙梨,据说母亲怀她时极爱吃梨,出生时很漂亮取了个妙字。
弥夭在这个铺子里一呆就有半月,于妙梨吃穿同住。
“煮完这一锅就该收摊了。”弥夭将煮熟的饺子捞起来装盘,一面对正在洗碗的妙梨说一面给客人上菜。妙梨应了一声,起身端起木盆往斜巷边走,将洗碗水泼出去。
方泼出去,就听到哎呀一声尖叫。
斜巷口素来人烟罕见,今次却突兀出现一辆大马车。马车金顶银纹,四角悬着流苏坠子,素藕色纱幔盖着马车四檐,瞧上去朦朦胧胧的。
那一声尖叫来自马车边的丫鬟,洗碗水泼湿她大半衣裙,连马车璧上都沾染些许。丫鬟当即怒目而视,指着妙梨大喝道:“哪来的刁民泼妇,竟敢朝我家小姐马车泼水!”
她故意将我家小姐四字拉得极高音量。
果真,马车里传来一声微恼询问声,“什么事?”
丫鬟赶紧上去禀报,“小姐,这里有个刁妇,竟然朝您的马车泼水。哎哟,这,这什么水啊,臭死了!”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妙梨咣当一声丢下木盆,朝她摆手解释。瞧这一路奴仆和马车,想必是达官贵胄家的,奉阳城里谁都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权贵。
一只葱白玉手豁然撩帘,露出马车主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年纪瞧着大不了妙梨几岁,乌发绾髻步簪累累,丫鬟讨好得上去搀她,却被一把拍开,娥眉轻蹙透露嫌弃,“臭死了,躲开。”
丫鬟讪笑退往一边,满眼看好戏得望着妙梨。
“斜巷一直没什么人,我没料想会惊扰贵驾,我不是故意的。”妙梨尽可能想把事情解释清楚,但女子却站定在她跟前,昂着头上下打量她一眼,鼻尖逸出冷哼,“你的意思是,本小姐不该出现在这,都是我的错?”
“不是……”
女子杏眸透出阴霾,一手抬起,“拿过来。”
丫鬟立刻会意,屁颠屁颠将马鞭递给她。女子压根就没准备听解释,在她眼里,惊到她就是罪大恶极。鞭子裹着风声啪一下甩在妙梨身上,惹得她一声叫喊。
铺子里正忙活的弥夭见妙梨迟迟没回来,搁下擦灶布往外走。走到斜巷口就听到喧哗,妙梨被鞭挞在地,挥鞭的女子穿戴富贵,举止却十分可恶。
弥夭冲上去一把推开她,搀起衣裳带血的妙梨,“怎么样?”
妙梨本就生性胆怯,窝在她身边埋下脑袋只顾着掉眼泪。女子被横来一人推搡险些踩到裙裾绊倒,生气得大喝,“你是什么人,敢推我!”
“你又是什么人,光天化日当街行凶!”弥夭愤然瞪她,女子嗤笑冷冷白她几眼,檀指触上鞭柄,颇有几分得意道:“当今贵妃是我的亲姑母,你说我是谁?”
原来是谢贵妃的侄女,难怪这么嚣张。
弥夭冷笑讥她,“没想到皇亲贵胄家门出来的女子,都是这么威武不凡,传闻谢家王堂,历代出过不少贤良淑德的女子,没想到今日竟出了名女将军。”
“你,你竟敢讥讽我!”谢碧萱当即怒气跳脚,弥夭笑得无害,“我是在夸赞你。”
这下谢碧萱真是气结,灿若最娇美蔷薇花的脸上略有狰狞,“你当我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吗!好啊,今天我若不真的付出点行动,还真当我谢家好欺负不成!”
谢碧萱丢开鞭子,抡起挽臂批帛就冲进饺子铺,左右看了眼还在用餐的客人,对身后紧随的几员侍从命令,“把这家烂铺子给我撤了!”
“不行,这是我爹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不能这么做。”妙梨挣开弥夭的搀扶,冲出去抱住其中一个乱踢桌椅的侍从。侍从厌恶得甩手反把她一下推倒在地,妙梨见阻拦不住,一下子扑到谢碧萱的跟前,拉着她的长袖,哭哀着乞求,“小姐,是我的错,我不该冲撞您。还请小姐开恩,不要拆我家铺子。”
谢碧萱受着她的哭哀,挑衅得望向一边沉默不语的叶弥夭。
“是我的错,贱民不该言语侮辱小姐,还请小姐开恩。”弥夭望着哭得喘不上气的妙梨,捏紧拳头,朝着谢碧萱道歉。后者唇角扬起满意的笑容,有意刁难,“怎么,既然知错,就这点诚意?”
弥夭只到她意思,扑腾跪地,“请小姐开恩!”
谢碧萱踢开妙梨,款步朝地上的弥夭走去,绣鞋有意踏上她的手指,末了辗转几次。见弥夭始终维持着低垂脑袋的模样,才高兴得呵笑,“本小姐也非小肚鸡肠的人,既然你都诚心悔过,我自然不会再计较。”
说完摆手示意那群搞破坏的侍从停手,离开时,她刻意顷身拉弥夭起身,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妖媚,“这事儿,还没完呢,贱人。”
弥夭瞪眼,便见她一改之前阴瑟态度,笑得谦和由丫鬟搀着往马车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