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够了？”刘如玉侧眸轻哼。
妙梨颤巍巍得从屏风后步出，一下子跪在他跟前，“王爷，求你救救姐姐。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啊！”
“不用你说，本王也会这么做。”刘如玉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对她说：“去把襄扬找来。”
“是。”妙梨连忙站起身往外走，临开门被他叫住，“把眼泪擦干净！从这里出去，不许让人看到半点破绽！”
她忙伸袖子擦脸，确定已经擦干才匆忙跑出去。
弥夭再醒来时，身边没有刘燕聆的身影。
“小燕？”不安得唤了两声，回答她的只有空洞的回声。难道，觉得她累赘丢下她了吗？越想越不安定，挣扎着站起身往外走，身上伤势严重，她每走一步都有栽倒的危险。
陌生又恐怖的四周，令她心里着实寒颤，没走几步就扶着棵树剧烈咳嗽。身上的伤口随着咳嗽被震得刺痛，痛得她眼泪汪汪。
“谁让你出来的！”远处传来刘燕聆的怒喝声。
她欣喜得抬头，见他手里握着匕首，疾步跑来，“我、我以为……你一个人走了……”
“伤口都崩开了，你还要命吗？”他不悦到极点，弯腰将她小心翼翼得抱往洞穴内。弥夭拉住他的手，轻咳，“小燕，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累赘？”
他不说话，去捣鼓草药。
弥夭笑了笑，“我方才好怕。”
“怕什么？”他问了一句。
“我怕你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弥夭咳嗽几下，身上的衣裳逐渐染血。刘燕聆褪下她衣襟，将沾血的布条解下重新上药包扎完。
指尖拂过她光洁的背脊，刘燕聆低头，温暖的唇落在上面，“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这是承诺吗？
刘燕聆消失那会儿原是去找出路，替弥夭包扎完伤口又让她休息会儿，才背着她小心翼翼得往刻好标记的方向走。走出崖底的路很陡峭，他尽可能走得缓慢平稳，不颠伤她。
但却忘记，自个后背还负伤累累。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发现一户农户。
农户好心得将他们带入屋里，男主人二话不说跑去集市找郎中。女主人替弥夭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拿了一套给刘燕聆，“赶紧换上吧，唉，怎么伤这么重？”
他只笑笑，往里屋望了眼躺在土炕床上的弥夭，才进另一间屋子换衣服。
郎中瞧过，开了方子和药帖，女主人按照嘱托替弥夭换上。
郎中说：“幸好用草药暂时止血包扎，再晚些炎症就要感染到全身五脏了。”
“她现下情况如何？”刘燕聆也有点后怕。
“不碍事了，但身子还很虚，尽量少下地走动。”郎中如实禀明，刘燕聆送他出去后在床边坐了很久，悉心照料她整整一天，见她面色稍显好转才松口气。
弥夭醒来时，发现陌生的土屋，自己盖着棉被睡在软炕上。
“小燕……”她轻轻呼唤，进来的却是个梳着夫人发髻的妇女，粗褐色的麻衣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荚味。
见弥夭醒来，笑着说：“哎呀，醒了！肚子饿不饿，我去把粥端来。”
“这是哪里？你有没有看到和我在一起的人，很高、长得很好看的。”弥夭迫切得想要知道，他一不在她就觉得心里慌慌的。
农妇说：“他说家中有事先走了，让我多照料照料你。”
走了！
弥夭立刻激动起来，挣扎着要坐起身，农妇赶紧上去制止她，“大夫说了你还不能动，否则伤口在崩开发炎很严重。你不要担心，他应该的确是有急事，我瞧他前几日没日没夜地守着你呢。等你伤好点能走动，再去找他也不迟的。”
弥夭虽然难过，但身体的确不能大动作，否则走几步就要栽恐怕还没到奉阳，先死在路上了。小燕这么着急回宫，该是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吧。
她这么安抚自己，心里也舒坦点。
几日后，她能下床却不能多走动，农妇替她搬了把椅子在屋外，叮嘱她偶尔晒晒太阳。望着暖暖的日头，弥夭昂着脑袋，伸手五指分开试图去抓太阳。
小小的太阳，仿佛就在五指间一样。
须臾，一堵黑影将阳光挡住。她移开眼前的手，发现杨梵音脸颊放大几倍出现在她面前，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
“杨梵音！”她吓了一跳。
他一听她叫自己名字，扁嘴一副要哇哇大哭的表情，抓牢她的手，“再叫叫。”
弥夭把手抽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人真奇妙，每一次都能找到她。还说没安插眼线，难道还有三只眼不成？弥夭不禁往四周望了望，但很空旷压根就没人。
“你没事就好。”杨梵音调整神态，望着她略略憔悴的脸，稍有心疼。坠崖那会儿，他发疯去崖底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幸亏遇上刘燕聆，才晓得她在这。
说完，他抓起弥夭的手，两指摁在她手腕处号脉，满意地点头，“不错，没什么大碍。”
“你既然来了，接我回奉阳吧。”
杨梵音想都没想，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也说了我没什么大碍了。”弥夭疑惑道，难道不是来接她的吗？杨梵音搬了把小凳子挨着她坐下，“既然都出来了，为什么不走得远远的呢？何不和我远走高飞，做对神仙眷侣！”
还没三句，这家伙又不正经了。
“就是要做神仙眷侣，也是和小燕。”弥夭笑嘻嘻得打断他的幻想。
杨梵音翻了个白眼，呵笑：“最近朝廷并不安得，刘燕聆杀了谢远山，惹得大司马非常不痛快。奉阳城快变天咯~”
弥夭几日休息下来身子大好好转，加上杨梵音配练的药丸恢复起来效果也不错。弥夭打算同杨梵音商量，身子恢复可上路去往奉阳。
但屋里屋外都没瞧见他人影。
咕咕。
屋外传来鸽子声，一只鸽子拍动翅膀落在竹案上，足上绑着小信笺。弥夭解开，放鸽子出去，本不想打开看，却见没折好的角落露出萧王两字笔墨。
刘燕聆？
解开信笺，端倪内容的顷刻，弥夭整个呼吸都快停止。
帝王寿宴，亲赐婚典。南蜀公主、萧王燕聆……七月十九、喜结连理！
苏静鸢和……小燕？！
不，不是真的。才半月之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弥夭当即顾不得等杨梵音回来，直接就往屋外走。一路寻一路问，紧赶慢赶、风餐露宿，终于在两人成亲当日回到奉阳。
这算是桩大喜事，满城繁华满城红缎。
弥夭一身衣袍粗陋肮脏，鞋底都磨破露出半个脚趾，旧伤复发咳喘不止，鲜血早就染背。萧王府外彩灯高悬，红缎点缀。
官员来往送礼，络绎不绝。
她在锦夜繁华里，顺着这个方向，向她一生挚爱走去。无数次的跌倒，扶着墙根极慢极痛苦得挨到府门前。官家认出她，惊讶道：“叶丫头！你这些天上哪去了！”
“爷、爷呢？”弥夭喘不上气，艰难得问。
“你这是怎么了？”官家见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关切得将她搀稳。弥夭摆手巨咳，踉跄着往府里冲。满座高台，琳琅宝玉。
凤烛燃明的光线里，皇帝和静妃各端最高堂，眉眼欣慰得望着正中央一身烈烈红装的新人。那个身影高高的，墨发细绾红缨垂带。
那这个场景，她幻想过无数次，可惜如今站在他身边却不是她。
堂上有人发现她，面露惊讶。
弥夭望着他的背影，鼻尖发酸，张嘴好几次都无法呼喊出来，良久才哭腔着喊出他的名字，“小燕……”
刘燕聆的背脊一僵，良久才缓缓转身。
堂外的院子里，她瘦小的身影微微躬着背，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一身的狼狈和污秽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他动了动步子，却被身旁的苏静鸢拉住，“王爷可要想清楚了。”
娶了她，才能有把握稳固地位和谢氏斗争。
娶了她，等于有了南蜀的支持。
“你来做什么？是来恭喜本王的？”刘燕聆将目光调整好，露出冰冷，言语之间淡若陌生。弥夭以为自己听错，只觉得心口一缩缩得疼。
满堂的人将厉厉的目光投向她，仿若千万把箭齐刷刷往她身上射。她窘迫难当，握着衣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奴才……咳、奴才……不知道爷今天大喜……”
“现在知道了，回去换衣服，今夜宾客诸多人手不够你去帮忙。”刘燕聆冷冷瞥过，说得轻巧。仿佛对他而言，叶弥夭根本就不算什么。
什么悬崖奋不顾身跃下，什么永远不会丢下她。
帮忙？她千辛万苦跑来这里，就是来帮忙的吗？
弥夭深吸口气，克制住胸腔里欲要涌上的腥甜，哽咽道：“小燕，你能不成亲吗？你答应过我的，若然我为侧妃，你此生定不再娶。”
你答应过的……
刘燕聆隐在广袖内的手紧紧握拳，绝情转头不再看她。堂上有人听得此话，嘲讽弥夭，“一个奴才，竟然妄想左右王爷的婚姻大事！什么侧妃，当年迟迟未入王府，就不算数！”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