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
这个称呼,独属于这一世的谢吟风。他知道,此时此刻,她眼中看的只是他,口中唤的也只是他。
“这三十七剑,能让你更爱我吗?”
枯叶满天,风萋萋,皆不敌那男子眼底嫌恶:“妖孽,痴心妄想。”
戏妖惨然一笑,像是早已猜到答案,只是没听他亲口说出来,便不会死心。
“你果然不是他。”
或许,她从来没爱过这个男人,只是单纯的想得到他的爱,以为这样就能获取她一直追寻的那个答案,可惜,阿风不是她的大师兄,他永远不会爱她。
她撑着残破的身躯,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谢吟风顿时脸色一变,狼狈地躲到姜道恒身后,抬剑指着她,色厉喝道:“妖孽,你想做什么?死到临头,还不束手就擒?”
戏妖没再理会他,甚至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丢给他,径直走到孟十七面前,从衣裙上撕下一截布料,沾着身上的血,将药方写下来,交给孟十七时,眼里流露出感激之色:“你说得对,我并非为了一个男人而活,只是对于当年那个结局,有些不甘心罢了。”
孟十七并没有立马去接,而是用一种心疼的眼神看着她:“所以,你现在就甘心了吗?”
戏妖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
“那什么才重要……”孟十七的问题还没等到答案,忽然一阵风吹来,戏妖的身影便如同荟聚而成的沙子,浑然散了。
枯叶仍在漫天飞舞,昏暗的天空仿佛覆盖了一层灰蒙蒙的薄纱,地上残留的血迹,清晰地提醒着众人,方才那一幕并非幻像,有个名叫楚服的戏妖,曾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谢吟风方才从姜道恒身后走出来,咽了咽口水,有些期待地问:“她是不是死透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孟十七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仿佛不会看人脸色,谢吟风继续追问道:“孟姑娘,你手里拿的药方是真的吗?那妖孽诡计多端,莫不是胡乱写来诓骗你的?要不要再确定一下……”
话音未落,姜道恒已率先忍不住,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后颈上,在他倒下的时候,还贴心地往旁边一侧,任由他脸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聒噪。”姜道恒掏了掏耳朵,若无其事地评价了两个字。
天上的乌云尽数散去,当第一缕阳光洒下,孟十七抬起手,用那块血布遮挡着眼睛,带着淡淡异香的血腥味在鼻尖环绕,久久,她轻叹一声:“哪怕受了再重的伤,戏妖的灵魂也不会湮灭,只是从此以后,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现身。这哪里是爱啊,分明就是一种诅咒。”
“可她甘之如饴。”
孟十七放下血布,低头时,那道令她嫌恶的身影再次闯入眼帘,脑海里浮现出那块被风化严重的墓碑,她忍不住问起:“谢吟风真的死了吗?”
姜道恒淡淡道:“谢吟风命格不凡,又曾是夜尘子的徒弟,哪有那么容易死?只是,这谢家公子怎会明白,他与戏妖今生的相遇,可是他前世好不容易求来的。既然他不懂珍惜,又何必苛求戏妖继续困在过往的回忆?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常言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如今孟十七方才见识了这死鬼的骗人技巧。若非她多问了一嘴,只怕连她也被姜道恒蒙在鼓里,以为谢吟风真的魂飞魄散了。
只是,得知真相如此,孟十七宁愿谢吟风已经死了,也不想承认,当初风流潇洒的大师兄,会与如今这个卑劣的伪君子共用一个魂魄。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唉,原来灵魂也会改变。”
姜道恒眼底闪过一丝阴沉,轻轻道:“不是所有灵魂都这样的,有些灵魂就不会变。”
“比如?”
“魔族。”
“你在冥府,见过很多死性不改的魔族吗?”
“嗯……比起善变的人,我倒是挺欣赏那些魔……至少,他们一直坚持着一件事。”
孟十七心头一动:“什么事?”
“没什么……对了,戏妖不是留下了药方吗?我去处理点私事,你一个人去搜集药材,没问题吧?”
孟十七没在意他突然转移话题,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我也没指望你会帮我。”
“到底还是帮过你,别忘了,这里,是立过契的。”姜道恒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像在点醒,先前她慌不择路,曾求这讨厌鬼帮忙。
“不就是说一些好话么?”孟十七不以为然,“你想听什么,我现在便说给你听。”
“我费心与你立契,可不是为了听你拍马屁的。”姜道恒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容愈发放肆,“孟十七,这回你可栽我手里了。”
“你算计我?”孟十七愣了愣,随即气得直磨牙,“姜鄙人,你可真卑鄙啊!”
“呵呵,孟姑娘谬赞了。”
“你还真不客气啊!”
要不是因为打不过,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认栽?只是……看这家伙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总觉得他留在自己眉心的东西是个隐患。等空了去找孟知意问问,说不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丰都城外有一种荒山,名曰“归恶山”,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往。孟十七也是无意中发现,此地灵气充沛,正是滋补灵药的绝佳场地。戏妖留下的药方,其中大部分药草都能在归恶山找到。
只是,这里虽人烟稀少,却是妖魔横行之所。即使孟十七已经用药刻意掩盖了气息,难免还是会留下不少痕迹。
归恶山很高,抵达半山腰时,周遭已围绕着一层层云雾,带着青紫色的霞光,好似置身五彩幻境。部分药草会生长在千崖万壑之间,峰回路转,烟云缥缈,明明四处无声无息,却透着一股诡谲莫测的气氛。
孟十七早上出发,独自背着竹篓,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采集齐了方子上所需的药材,正准备回去,发现天色已晚,月光映在沟壑丛生的前路之上,那阴沉沉的雾色,好似通往地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