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
他接受了教室里几十双眼睛毫不客气的瞻仰以后－－他姑且把那些神色各异的注视定义为瞻仰，不然他安慰不了自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不发脾气，解释不通他刚才没大吼一声让他们别看了的淡然处之。
这位置目前来说，确实是极佳的，前面是空位，右边是窗户，往左一看，一溜空位。
看着这一溜空位，底邸不知道是该觉得这学校自信－－在后面放着这么多空桌子是觉得真能招很多新生，还是该为自己可怜－－这学校升学率上线率可能低的很－－很多学生都转走了。
事实是他清楚他的猜想有一半的一半是正确的－－学校确实算不上什么好学校，升学率算不上极低但也确实不算高了，堪堪能够到他以前高中的一个小尾巴。
此刻底邸只觉得这个四周没什么人的座位舒服极了，那些黏在他身上的眼神终于消失殆尽，偶尔还有一两个人扭过头来看他，被他一个个平静的回看了过去。
这种事，你瞅我我瞅你这档子事，一直回瞪着就完事了，谁先移开目光谁就输了。
底邸从来没输过。
等到把那些忍不住回头看的人也给看回去了，底邸才把还背在肩膀上的书包勾了过来，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身上的一身衣服和书包里的几套以及口袋里手机里的一点钱就是他全部身家了。
所以现在他的书包现在都是空的，随便一塞就放到桌肚里了。
底邸放好东西掏出来纸巾准备擦一下桌面，低眸抬睫的瞬间才注意到他的前桌不是空的，只是桌面上没东西罢了。
底邸擦桌子的手一顿，操了，失算了。
他前面那张桌子应该是个女生的，桌面上干干净净，不像其他高二的学生一样桌子上摆着一摞摞比自己头都高的书，就连桌肚里的书本也是寥寥几本，码的整整齐齐。
而且这个人是没有同桌的，前面几排的桌椅全都是整整齐齐的两个人两个人挨着坐的同桌，到了他前桌这里就突然少了张桌子，底邸在教室里看了一眼，发现他这里是唯一的一张单人单桌，也倒是一抹靓丽别致的风景线。
现在好了，自己过来了，于是这靓丽的风景线由一抹变成了两抹。
底邸乐得清闲，他觉得一个人一张桌子可比有同桌爽多了。
这人，可能是个学渣，还是个挺讲究的学渣，底邸在心里擅自给人下了定义。
下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可能是个学霸，还是个爱装逼的学霸。
这样好像更不妥了。
底邸眯着眼睛靠在凳子椅背上，听着吴老师讲了十分钟校规校纪又讲了十分钟打架斗殴言语辱骂同学违反校规校纪的后果，又讲了五分钟现在这个年龄你们作为学生最重要的任务以后，终于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切。
“啧。”底邸像是终于不耐烦了一样，他伸手扯过外套帽子扣在了头上，一只手按着脖颈枕着另一只胳膊趴到了桌子上。
早知道第一节课是来听你巴拉巴拉念经讲五好青年的，谁他妈还起这么早来上课。
而此时的一个名为“十班后宫（没老师）”群里已经迅速刷了99+的信息。
——【信息百科董小甜】：报——！徐川他爹已经睡下了！
——【后宫公主马擎天】：转学生真他妈牛逼！牛逼两个字我已经说烂了好吗！
——【后宫皇帝朱大炮】：@信息百科董小甜，你他妈是真牛逼真敢叫，活学活用我就佩服你。
——【信息百科董小甜】：我他妈就是敢！早就看徐川那个逼不顺眼了。
【系统消息】：“徐川”加入了本群，点击欢迎。
——【信息百科董小甜】：……
下课铃声很快响了，底邸很快睡了过去，一点要醒过来的趋势都没有。
他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敲他桌子，还跟弹琴一样给自己掌握了一个稳妥的节奏，敲几下就停几秒，然后继续敲，每次底邸潜意识里要被敲醒了，那个声音很快就没了，结果他还没等安静两秒，敲打声就又响了起来。
底邸烦躁的睁开了眼睛，他觉得自己转学的第一天真是精彩，这必须载入他底邸人生史册才行。
他两手撑在桌沿上抬起了头，抬头的瞬间感觉手臂有点麻，就顺便甩了甩胳膊，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的略显和蔼的吴老师的大脸。
“……”底邸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一天可能是被他们班主任给吓死的。
“新同学，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高二十班的教室办公室在四楼的拐角处，整个走廊上是高二七到十班的班级，走廊的尽头就是两间宽敞的办公室。
九班跟十班共用同一套老师，底邸跟着吴老师进去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没多少老师。
吴老师把自己万年不变的保温杯放到桌子上，坐下后清了清嗓子看着底邸，片刻后又站了起来去接了一杯水回来，喝了两口才缓缓开口。
“好苗子啊！”吴老师突然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底邸肩膀上拍了拍。
底邸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击震得咳了咳。
吴老师收回手，从旁边用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到他脚边，“来来来坐坐坐。”
“你之前学校可是很不错的啊，你成绩也挺好。”
“还成。”底邸没什么所谓的应着，事实上他在以前学校成绩也算不上很拔尖，有时候抽个风认真学了一个月可能会在下次考试直接冲进年级前三，有时候又懒洋洋的觉得学习特别没意思，或者干什么都没意思，考试的时候写个名字随便写几下，题都不愿意仔细审，成绩可能就会直接跳下去一大截。
而事实是虽然他们班主任经常拿这个过山车一样的成绩来给他做思想工作，他表面上乖巧的应着，下次考试却还是随心所欲怎么开心怎么来。
他不在意这些，他家里也没人在意这些，不管他考多少分老妈都会说一声“我们柚柚好棒。”
想到这，他睫毛颤了颤，逼着自己不再想下去。
“你放心，虽然咱们学校不如你以前学校，不管是升学率师资力量教学条件还是学习环境，”吴老师说到这停了下，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底邸眼神动了动看他一眼。
然后在针落可闻的办公室里，底邸就听到吴老师自信满满、一字一句、眼含笑意的的送出了七个大字——
“都不如你原学校。”
“……”
“但是！——”底邸刚被他刚才那三百六十度急转弯的话锋绕的还没转过来，他这一个牛气哄哄的转折词又把底邸给吓了回来。
“咱们学校同学团结友爱老师认真负责校风积极向上，以你这么优异的成绩，相信也一定可以在这里……”
同学团结友爱？底邸挑了下眉，他觉得这一点自己没办法苟同。
“吴老师！”然而最终底邸也没等到他这个转折的话说完，这声夺人魂一样的“吴老师”及时止住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底邸转头看向办公室门口，看到一个大概跟他们班主任年纪差不多大的女老师，声音尖细，一双遮在眼睛后面的小眼睛也好像闪着精光。
她颇有点暴躁的样子，刚进办公室书本都没来得及放就往吴老师这边走了过来：“吴老师，我们英语成绩这次又是被最后一个人拖了后腿！本来咱们班这次英语能拿个前三回来，最后一结算又成了倒数第一，我这个月的奖金……”
老师认真负责？底邸觉得这一点现在也可以勉强算了吧。
吴老师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看着她，“乔老师您也这样说了，最后一个人也是咱们班的人，算平均分不可能不算上他的，你就……”
“他像以前一样不参加考试不行吗？最近是发什么神经突然来参加考试……”
“乔老师！”吴老师有点尴尬的咳了咳，“我这有学生在呢。”
那个被叫做乔老师的这才往底邸这边看了一眼，“就是你们班新转来那个成绩很好的新生？”
吴老师点了点头。
乔老师似乎有点高兴，她颇为热情的过去拍了拍底邸肩膀，被底邸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她倒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自言自语：“行啊同学，好好学英语，争取下次考试咱们班英语平均分……”
底邸往一边欠了欠身子，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嘴角，“再创新低。”
乔志敏很明显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感觉嗓子被什么噎住了没喘过来气，偏偏吴老师这时候还在一边没忍住笑了出来。
乔志敏有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吴老师忍住笑，清了清嗓子，佯装生气一脸严肃的回头：“那什么，底邸，你先回班级上课，一会大课间班长带你去拿学习资料。”
底邸微微颔首，拖着一看就是没睡醒的小碎步走了出去。
他没想到他会再次见到尹究——或者说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他。
底邸在忍受完走廊上一路走过来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后，还算平静的从前门走进了教室。
然后就在他不经意间往自己座位那边瞄的时候，就跟从后门走进来的尹究对上了视线。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可能过了几秒，也可能过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