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几乎几近绝望,看见音波壁里死伤惨重的伙伴,只感觉后悔不已。
后悔一时鬼迷心窍妄化人形,后悔与青蛙精结盟,更是后悔把整个精灵族的命运都搭了进去。
它只痛恨自己没有人的身躯,否则现下定要跪下来求一求这位神仙。
“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族人,所有的事所有的罪责,我都愿意承担,这一切都源自我,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白泽看向那股不住流动的风,身后的怒佛羽到底是收了收寒意。
不过却不是生了怜悯之心,只是想从它口中知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但身旁的青蛙精却不想让这件事公之于众,长舌一卷便把那股风带进了嘴里,在白泽惊异的目光下,活生生把它咽了下去。
她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双眼眯了又眯,道:“你想明白罗安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偏不让你知道,你要绝了精灵族的后路那便随意,我代罗安百姓谢谢你为民除害,白公子!”最后三字咬的极重,仿佛带了所有的怨恨和不甘。
她与精灵族结盟,本可以逐渐替代罗安城所有百姓,若非那愚蠢的赖赖非把几人带回了家,那这件事便会一直顺利发展下去。
到时候,她蛙族个个都会有自己的人形,可在阳光下生活不必在沼泽地里苟且偷生,而它们精灵族亦可以夺取凡人精魄,塑自己人形不必在日渐稀少的林木生存。
大千世界,繁华尽在眼前,为何要拘泥于那小小的一亩之地。
不过,赖赖那一此举亦不是没有任何坏处。
那个叫濯清涟的女子,一副皮囊竟是生的这样好,光滑细腻,白净如玉,可好过她自己这一身满是疙瘩丑陋的蛙皮。
没关系,她想要的自然都会得到。
赖赖这等凡人的思想很好控制,只需要它的妖魂在里面稍稍动点手段,她便会做出与自身相违背的事情。
例如引诱濯清涟去水落河,例如当着白泽的面,把蛙族与生俱来的毒液,神不知鬼不觉的抹在了那藕玉似的手臂上。
她到底很想看看,当自己这身丑陋的蛙皮,与那濯清涟的好皮囊交换后,那一身傲气的白公子到底会是怎样的神情。
这盘棋本可以慢慢下,却不曾想被他们先一步发现了端倪。她如果不先发制人,将那麦穗控制起来,到时候会是怎样的下场她可不敢去猜。
脚下这座密林,是精灵族在罗安城最后的一片栖息之地。
原本和精灵族是打算,利用他们找人心切,用这座加了妖术的林子将他们团团困住,却不曾想这位白公子,直接想抬手将精灵族倾覆。
呵。
若非她还惦记着濯清涟那身好皮囊,好塑造她日后的人形,她才不会冒着险带精灵来这儿。不过也好,让这精灵看看,这位神仙是怎样的心狠手辣,毁了它们精灵一族的生灵。
不过,吞噬了妖、灵气相融的精灵,体内似乎感觉充盈了不少,还让她生了一丝不惧底下那人的心思。
“白公子,不陪你玩了。”青蛙精吞噬了精灵,自身的妖气愈发浓郁。
她黑瞳一转,便是盯向了远在上方的濯清涟。
白泽暗道不妙,如今这蛙精既与精灵撕破了脸皮,那亦不会在乎他手下的精灵族,那自己便没有任何可钳制住她的地方。
反而是三清,芋泥是灵花怕是斗不过。
怒佛羽已被悬浮太久,银光被迫倒灌逐渐回归体内,可一旦起了杀意,这便是不能够收回的。
豆大的汗珠从白泽额间落下,猩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溢出,他看着蛙精纵声一跃,便直直朝着三清而去。而那倾尽了凤凰花,才替主人抵御了音波攻击的芋泥,此刻神色陡然大变,求助一般望着底下正被反噬的白泽。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三清有事,一点事都不能有,他要拼尽性命的护住她。
一定,一定……
白泽在心底告诫着自己,随后闭上眼,强忍指尖的剧痛将那些怒佛羽改变了方向,锐利的寒光对着正要碰到三清的身影。
“去!”
随着他一声怒喝,万千的怒佛羽带着致命银光,齐齐朝蛙精刺去。
感受到身后一股骇人的冷意,蛙精迅速回头,便正好对上那漫天袭来的银器。
她几乎是不可思议,在那一刻不由瞪大了蛙眼。
她知道,不论任何的法阵都要经过数百次失败,才能到达最后的一次成功,所以在之后每次法阵的使用,都必须保有原本的距离,甚至是方向。
一旦在途中强改方向,那便要忍受法阵带来的巨大发噬效果。更何况他为了控制住密林中的精灵,还使用了音波壁将它们禁锢于此,而那带着万千寒光的银器,想要冲上来必得刺破他自己设下的屏障。
这无疑是自己拿着刀,狠狠的剜掉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肉。
那人他,他居然为了这个凡人女子,不要命了……
蛙精来不及思考,只得下意识筑起最强大的法阵来抵御万千银器。
可还是迟了,迟了!
她来不及将刚筑起的法阵加固,便看到刺眼的银光从她眼前逐一闪过,随后便是锐利的疼痛瞬间遍布全身。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还尚有完好之地,全身上下每一个窟窿,都在叫嚣致命的疼痛。她几乎是呼吸一滞,只感觉狠狠扎进血肉的银器还在撕扯她的妖魂。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闪过。
那人居然……居然想让她灰飞烟灭!死后连妖魂也要碎的干干净净,入不了投胎的轮盘,叫她永永远远消失于此刻。
原来这看似温润的模样下,竟藏了比她还要凶恶万分的歹毒心思!
“你居然想……让我,不,不得,轮回……”蛙精面容扭曲,说话已是断断续续,黑色的妖魂在她身上开始碎裂,一块接着一块,直至那完整的妖魂,完全从她身上剥离。
妖魂没了,自然只有一俱空壳的妖躯,但被那万千银器抽干了血肉,化作一张干瘪皱巴的蛙皮,从呼啸的风声中渐渐落下,搭在了枯黄的草丛上。
目睹了这一切,芋泥的神色已经不能用惊恐来形容了,它自开了灵智百年以来,第一次看见有人撕妖魂的恐怖场景。
在这个世界,夺人性命不怪,但若夺了人性命,还要穷追不舍将它的魂魄也要撕的纷纷碎碎,入不了轮回,那便不是有着莫大的血海深仇。
而这蛙精,刚才也许只是想掳走小主人。
周围一切都慢慢安静下来,黑云逐渐被风吹散,露出湛蓝湛蓝的天空,原幽暗的密林顷刻间化作一片荒芜之地,漫天开始飘落蛙精被撕碎的妖魂。
每一块的妖魂上,都逐一闪过灰色的回忆片段,那是她的一生,当妖魂落尽,她便也从此消失于世间。
白泽遭到了巨大反噬,体内气息乱的不成样子,他几乎已是站立不住,口中的鲜血把变为银白的袍子几近染红,可看着即将逃出去的精灵,终还是鼓足最后一口气,将它们尽数全都化作极淡的绿光,飘飘散散,这是它们最初应有的模样。
它们为世间自然所化,自然最后皆魂归于林。
没有灵智,它们将只是柔和的风,落下的光,晨间的茫茫白雾,还存于世间,却永不知自己存于世间。
倾尽了力量,他终于是拉回一点理智,忍了忍,没断了精灵一族。
只需时间,足够的时间。它们还会再次重开灵智,不过到那时或许是百年后,甚至千年。
心中大患都于尘埃落定,白泽终是感觉浓浓倦意袭来,头一沉,便压倒了一片枯草。
被凤凰花隔绝的濯清涟,对于外界发生了怎样的状况皆都一无所知,直到芋泥收回了那些花,这片天地才再次入了自己双眼。
相较于刚才的震耳欲聋,现下一片风平浪静,微风拂过,晚霞在远处烧红了半边天。
都已经结束了吗。
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芋泥收回了那些往外的灵力,只感觉浑身充盈不少,便带着小主人缓缓下至,落在了这一片荒芜之地上。
“小主人……”芋泥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濯清涟只是在寻找着什么,待看见地上那被染红的白色衣袍时,心猛地一沉,仿佛掉入了冰窖。
芋泥见此,动了动唇,还是将那些话尽数咽了回去。
“小白!”她提着裙摆跑了过去,一个不小心还踩到了自己裙角狠狠摔在了地上。
芋泥心疼的跟着跑过去。
她根本无暇顾及磕破的膝盖,一路跌跌撞撞才冲至白泽身旁。
“小白!为什么,会,会这样……”
濯清涟双手颤抖,根本不敢去碰他一分一毫,盈盈泪水顷刻间灌满眼眶,无声的掉落在血红的衣袍上。
芋泥后赶上来,看见眼前几近‘血人’的样子,也不由呼吸一滞。
虽刚才见识过白神仙的手段,看见那妖魂是怎样在眼前碎成一片一片的,可现在瞧见他这副模样,又瞬间忘却了那些可怖的场景。
“芋泥,你帮我看看他!你帮我看看小白……”濯清涟几乎哭成了泪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揪住芋泥衣角。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害怕过,就连不小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没有现在这般慌乱无措过。
她向来不喜欢落泪,只因知道泪水无用,只会徒增悲伤。
可现在竟是控制不住,理智也被满眼泪水冲散,她思绪乱的像抓不住的风,脑子空空的想不出任何办法。
芋泥只看着心疼,赶紧抱住自家小主人,柔声安抚道:“小主人别急,白神仙不会有事的,他只是一时气息不稳,太累睡着了而已,等我帮他调理好,调理好久没事了昂!”
气息不稳、太累……芋泥心虚的不能再虚了。
白神仙,你既然那么厉害撕了人家妖魂,想必不会被自己的力量反噬起不来吧?
我这等小灵花唯一能帮你的,便真是帮你调理乱掉的气息。
剩下的,我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