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沉默半晌，突然说道：“和尚一直让我多给你机会，可由始至终，我都并不觉得你会回头。”
青年御史冷哼一声，问道：“回头？为什么要回头？我真是不明白哪里做错了，还请先生指教？”
老先生神情肃穆，声如震雷：“你三次点出一条‘不归路’给他，只为夺舍其身，好继承那把本命剑，你为了一己私欲，枉顾生命，心肠歹毒，还一副义正言辞！？”
青年笑了，就像是听见这世间最好笑的事情，笑得由衷，笑得张狂：“鼠目寸光！浩瀚仙途，小小生命有何价值？仙途的瓶颈已经持续了几千年，只有完成飞升，破开天门，才能打开新的篇章，开拓新的大道！这难道不是我辈修仙之人的追求吗？倒是你，明明有机会完成这个壮举，偏生为了一己私念，白白错过，更使自己落于‘半步飞升’的尴尬处境，实在可笑！”
“闭嘴！”
老先生一声沉喝，浑身衣袍无风自动，彩霞流光盘旋而去，斜斜笼罩在青年御史的上方，他怒斥道：“天下大道，自有玄妙，既是他生于这世上，既是他拥有那个‘可能’，你又有什么道理去抢？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抢！”
流光磅礴，更具威严，然而青年御史丝毫不退让，正色道：“道理？我愿为先驱，不惜牺牲一切，这便是道理！资格？我比他强，这便是资格！”
老先生冷笑置之：“好！那你先瞧瞧我的道理，瞧瞧我的资格！”
漫天流光倾下，将青年御史虚幻的身影压成粉碎，再不见其形，老先生缓步走到流光中，拾起了一根棕色的毫毛，目中极具寒意。
……
……
被官府封为禁地的一处山林里，正站着两道身影。
来自卧龙山的欧阳公子向来从容，只是此时的他却是满脸严谨。
只因为身边站着的这位，穿着御史红衣，腰悬唐国御史都统出行官印，正是那个被老先生一念之间压得粉碎的青年御史——袁简玉。
山上仙门与世俗王朝向来貌合神离，虽然双方各有把持，表面里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可实际上早已相看两厌，彼此瞧不上眼。
若这袁简玉只是唐国出行都统御史，欧阳淳倒是可以不用正眼去瞧他，可此人却是另有真实身份。
此方天地，桃花洞天，土生土长一尊灵猿地仙。
按宗门的堪舆所记载，它炼化人形，已有将近九百年的修为，在外面那座天下也是弹指间可叫一派宗门覆灭的存在，便是自家老祖，亦不敢轻易得罪。
“那风情山的小女子心思颇多，你可别着了道。”
袁玉简的语气，与其说是在提点，更像是警告。欧阳淳微微弯腰，回道：“上仙放心，她在利用我，我何尝不是在利用她？”
袁玉简摆摆手，说道：“别坏了我的好事便可。”
欧阳淳卑微应是，心中却是不解，那平安巷的贫寒少年怎么看都是寻常，可眼前这个当世地仙却三番五次想将他引入神仙路。
许是少年承载不住这份福缘，秦国太子的离开、陶宅的两天鲤鱼、后山湖泊里的灵运，他都成功地错过了。
后来，袁简玉甚至让他毁掉少年的根基，他心里清楚，并非这位地仙放弃了，而是极其刁钻地另辟蹊径，“不破不立”。
如此，周自然果真开了天门，
可所消耗代价，可谓惊人，四份灵运，为了将这少年引入神仙路，整整浪费了四份灵运。
若在外面的世俗王朝，凭其中一份灵运，换个侯爵的名头，讨个一方地主当当，又有何难？
若在外面的仙府山门，凭其中一份灵运，换个百年庇护，更是寻常。
看着袁简玉往小镇去了，他心中略微放松，对方与唐国那位吏部尚书以及秦国方面想要做什么，自家老祖兴许知道，可这与他并无关系，他的宗门在整件事中，本就充当着过桥拉线，趁机讨点好处的角色而已。
……
……
天色微光，小镇里陆续有人醒来。
特别住在平安巷这种穷苦潦倒地方的人，醒得更早，只为活着忙碌，替一家几口奔波，在小镇大户人家里当仆婢的，在日常铺子里有份稳职的，倒是惬意，更多的人是自个儿出镇捕猎、上山捆柴，做的尽是一天活儿收一天钱的私家买卖，自然卖力。
一位身段极好的身影出现在平安巷中，抬步间腰肢扭动，使得巷里的卖力汉子们都不由心神恍惚，一边朝巷口走去一边激烈议论。
秦合欢一路走到周宅前，左右顾盼，见已没了旁人，便脚下作力，跃过周宅的围墙，平稳落在院中。
可爱的姑娘站在屋门，刚悬好刀，理了理衣襟，闻听动静，抬眼间四目相对。
有些尴尬。
秦合欢的尴尬，是她没有料想到周宅里会有旁人，还是个小姑娘。
苏鹿的尴尬，则是因为秦合欢朝她投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但她到底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只轻哼一声，便往大门走去。
秦合欢微微一笑，便胜了江海荡漾，引人遐想。心里却万分警惕，特别是与少女擦肩而过的时候，更是双手作掌，随时应战。
这小姑娘，可不是简单的人，当日在含光寺里一展风姿，半仙的境界当是不虚，便是在外面，秦合欢也不敢说能有稳胜对方的把握。
彼此间自有各自心思，如雷鸣交错、大雨势来，随时触发，可一切只风平浪静，二人擦肩而过，相安无事。
苏鹿打开了周宅的大门，回首望去。
秦合欢走进屋里，看了眼床上睡得香熟的少年郎，回首望去，见苏鹿盯着自己，也不顾忌，一个翻身便爬上木床，半躺在周自然身边，一手抬着脑袋，一手抚着周自然的胸膛，纤指勾出，其中画圆。
苏鹿撇了撇嘴巴，呸了一声，摔门离去。
秦合欢秀眉一挑，在摔门声响起之际，顶着洞天福地的压制调动术法，遮去周自然的五感，她略作喘息，既是因为洞天福地的压力，也是因为紧张。
“险些让你这不通人事的小姑娘坏了好事。”
莺声悦耳，喘声萦绕。
少女的离开，让她更加肆无忌惮，抬指勾起少年的衣襟，沿着结实的胸膛一路往下滑，滑到丹田，也滑向更下方……
“嗙！”
门处再次传来响声，秦合欢眉目间的浪荡尽显，一笑更勾人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