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温文公子如此,他实在有许多不解,并且越想越诡异,要说眼前这人是欧阳淳,他绝对不信,可以他人脉,可以清楚确认“欧阳淳炼化灵运导致身体大变”这个消息是从欧阳府内部传出的,这又是为何?欧阳府的人默许这个少年假冒欧阳淳?
那真正的欧阳淳呢?背后会有什么阴谋?
眼前这个少年郎又是谁?卧龙山不是观光景点,黄山之巅更非人人可来的地方,若这少年没些背景,夜凤又如何会没有动作?
就在司马温文思疑间,周自然却是已经有些愠怒,他一手拍开司马温文的阻挡,却也令得对方惊醒过来,右手执铁扇,看来又起攻势。
有所准备的竹子,岂能让他如愿。
就见一道身影以惊人速度赶到周自然身边,在将周自然以柔劲撞开的同时,“噌啷”一声轻响,夜色中有抹寒光闪烁,又听“叮”的一声铁器交击的声音。
司马温文并没有反应过来,他放开铁扇几乎是凭着畏惧的本能。
铁扇脱手,是为了更快地将手手回。
更快地将手收回,是为了躲避那迅猛一斩。
待司马温文反应过来的时候,竹子已经护着周自然退到丈外,双手握着一柄细刀,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四周一片静谧,甚至有许多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眨眼间只知那个服饰奇特的女子险些一刀将温文公子的手给斩断。
“看、看清了吗?”
“没有……”
“是怎么……回事?”
“这女的又是谁?”
别说围观的众人,便连周自然亦是一脸茫然,恍惚间只听道:“公子,走。”
周自然回过神来,大致扫了一眼四周,便要继续动身。
司马温文虽在竹子手中吃了亏,却也不至于怯战,眼看周自然要走,他出脚一踩,铁扇受力飞起半空,温文公子出手接下,步法连动,两个回身已逼近竹子。
竹子目光一紧,已然看出对方是要故伎重演,意图借着密集连环的攻势一举抓住战局的优势。
她可不是周自然。
就见她身子微弓,双手握柄,横挂刀身,平于眼前,似在凝气,似在蓄力。
在温文公子第一招压扇逼来之际,她将刀身微倾,恰好抵在铁扇之前。
“噌啷啷——”
一记长响,是细刀划拉铁扇的摩擦之声。
温文公子心中骇然,铁扇与斩刀对抗之际,他与竹子的修为也在比拼,双方各运灵力,灌于武器之中,可他却发现自己一身金丹修为,竟然丝毫没有取得优势,在面对经过蓄力的细刀,右手中铁扇更是隐隐传来压力。
他对周自然,得以一招之下连绵不绝,全因修为压制与出其不意,让周自然完全没有机会的抵抗。
而面对修为似乎相差无几的竹子,他却没办法得心应手地运转铁扇,在他全力抵抗着细刀压力的同时,他更发现竹子躬下的身体突然一进,分明是要采取新的攻势。
温文公子不敢大意,左手连忙抬起,意图阻拦竹子欺身到自己面前。
竹子眉宇一挑,目光中自信更甚,右手松开刀柄,对上温文公子的左手,不过两个来回之间,便化解温文公子的阻势,同时握着细刀的左手已然缠上温文公子执着铁扇的右手。
竹子锁住温文公子执扇的右手,细刀在两手之间来回交换,任温文公子想要如何阻拦,竹子或左手,或右手,始终能空出一只手来化解阻势。
俩人贴身交手,动作都快得吓人,灵力对拼间,双方甚至都没来得及御气,就在一刹那,温文公子暗道不妙,被竹子偷得瞬间破绽,双手反握刀柄,细刀一记崩斩,自上而下,若非要紧关头温文公子消耗大量灵力,从而在身前凝起一阵罡风,胸口怕就要被重创。
饶是如此,他右手的衣袖已然处处撕裂,衣裳更是被切开一道口子,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向来风雅的温文公子,何曾如此狼狈。
反观竹子,以凌厉的攻势将温文公子击退后,她再次退到周自然身前,虽是小有喘息,但见她弓腰挂刀,横于眼前,凝气蓄力,已然准备好应对温文公子的下一次攻击。
温文公子长叹一声,合起铁扇,无奈道:“不必紧张,我打不过你。”
正当周自然长舒一口气时,上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来。”
一双双目光望去,当见着那道挺拔身影踏步而来时,引起阵阵喧哗,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是公孙少壁,是卧龙山年轻一辈中声望最高的少壁公子来了。
眼看那人提剑,眼看那人风采,又见四周众人反应,周自然不难猜想他的身份,只是没来由一股气涌上心头,出口便骂道:“你们有完没完,我只想上去,不想惹事!”
公孙少壁并未多作理会,只将目光投向昏迷中的上官烟儿,继而又看向略显狼狈的温文公子。
司马温文只在片刻之中,便已组织好语言,简要道:“这个少年说,烟儿为了你去找他比试,出于好奇我便出手了,少年修为大概金丹境初期,倒是这拿刀的姑娘,境界不会低于你我。”
公孙少壁微微点头,只看了眼竹子,便将注意力落在周自然身上,平静地问道:“你便是祁先生的弟子?”
一句简单的话,一声平静的调。
却在寒冷的夜下沸腾。
周自然摇头说道:“祁先生教我用剑,但与我并无师徒名分。”
公孙少壁微笑道:“这不重要,祁先生今生只收一个弟子,只教一个人用剑。你啊你,可知道把许多剑修的梦给破灭了,包括我。”
如果公孙少壁前一句问话不足以证明什么,那这句话已无可争议,祁先生可以有很多个,今生只收一个弟子,只教一个人用剑的,却只有一个。
所有看向周自然的目光中,顿时添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有不解,有不屑,有艳羡,有嫉妒。
只是,没人敢轻看这个少年,因为适才温文公子亲口道出一句话:“少年修为大概金丹初期”。
这个年纪便踏入金丹之境,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只是拜入祁先生的门下,着实伤及太多持剑修士的心,于是多有人不屑于这个少年,嫉妒于这个少年。
“我喜欢练剑,祁先生要教我练剑,我便学了,如果这样的罪了你,那绝非我所愿。”
“……”
“我现在只想上去,不想惹事,麻烦你让开,可以吗?”
“……”
周自然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是寻常时候,公孙少壁多半便也就让开了,毕竟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少年较劲,可正当他想让开的时候,脑海中一个念头突然冒出。
比个高下,证明祁先生选错了!
这句话虽然有逻辑,但其实并不严谨,只是念头一起,便不可收拾,公孙少壁的眼中一丝异芒转瞬而逝,便提步往前,走向了周自然,寒声道:“你恐怕无法理解……我的痛苦。”
周自然心中怒气更甚,这些人对他出手的理由,着实都太过无理,皆是个人偏见,与他自己毫无干系,他只是想平平安安地登上黄山之巅,一路上怎的就诸多风波?
幸好,竹子再次走到他身前,面对步步而来的公孙少壁,她丝毫没有退意,但是,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却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公子……”
“怎么了姐姐?”
“他的气象不对,眼中藏有杀机,公子最好找机会逃跑,我可能拦不住。”
竹子说完,已将另一把细刀也抽了出来,双手各持一刀,谨慎的脸色比起刚才面对司马温文,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马温文也注意到了公孙少壁的异样,但他只是将身子往上官烟儿身边靠了靠,便再无举动。
……
一朵乌云,悄然盖月。
夜色暗了许多,呼呼风声中,连绵小雨洒在众人身上。
一抹清光出鞘,携千万劲气。
公孙少壁不愧为卧龙山年轻一辈中首屈一指的剑修,他一剑之下,便引得罡风四起。
这罡风,并不寻常。
风吹过,便没了,但这四起的罡风,尽数吹向了那位持着双刀的女子,并在其周围肆意盘旋,经久不绝。
此时的竹子,双眼闭合,别看她一动不动,稍有见识的人在她与温文公子的交手时就已然看出,竹子的招式,与凝气、蓄势有着很大的关系,不动,便是竹子招式的核心。
公孙少壁的剑气之所以在竹子四周肆意盘旋,是因为竹子在不动间,手中两把细刀已经生起刀气阵阵,让公孙少壁的剑气始终无法伤她分毫。
剑气、刀气之间的较量,便是如风盘旋,看似温和,实则危险。
危险的不是步步紧逼的公孙少壁,而是一动不动却身处刀剑之气里面的竹子。
眼看剑气一时奈何不得对方,公孙少壁横甩长剑,展开身法,一步踏去,眼中便只有竹子。
就在公孙少壁甩剑之间,盘旋在竹子周围的剑气顿时四散,并非消失,而是相继以更迅猛的剑势尽数射向竹子。
适才是持续周旋,现在是一去无回。
剑气之势,不可同语。
不过须臾之间,竹子便觉胸腔一紧,有股热流涌上,“噗”的声音响起,她喷出了一口鲜血。但她不敢怠慢,将两把细刀一横一竖,在身前摆出个十字架势,正是她如今最强的防守——竹涛。
公孙少壁转眼便至身前,提剑一挑,仿有万千气势撑住,只一下,便将竹子的十字架势挑开,然而正待他要往前刺去,却见竹子横竖的双刀一换,又呈现出一个十字架势,并将他的长剑困于其中。
公孙少壁剑眉一挑,反手抽剑不得,顿时凝起阵阵剑气,然而无论长剑如何挣扎,无论剑气如何澎湃,在一声声奇怪的响音中,他却始终无法脱困于十字架势。
响音发自两把细刀,在交错之际各有气流涌动,形成一道道如风如海更如竹涛的声音。
风入竹林,声显涛涛。
战局陷入了僵持。
在战局僵持的时候,比的便是各自的修为。
随着时间的推移,竹子的脸色开始显露苍白,目光中更隐约开始无神——她本就有伤。
反观公孙少壁,见竹子出现颓势,顿时催动体内灵力,同时在长剑四周凝出更多剑气,就在竹子咽喉一动之际,他趁势将转动剑身。
“轰!”
风雨造势,剑气显得更是磅礴。
竹子一口鲜血再次喷出,身子倒飞而去,周自然快步后退,惊险之际他纵身一跃将竹子接住,就见她在自己怀中眼白一翻,已是没了意识。
周自然目光一寒,然而还未待他思虑许多,只感不远处有气流涌动,使风声更急,他探眼望去,不禁骇然。
只见风中雨中,那位卧龙山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剑修立身原地,衣衫猎猎间,无数气流涌动,在其背后形成一道又一道剑状真气。
每一道,都似蕴含剑道之理。
每一道,都似蕴含惊人杀机。
众人惊而不解,卧龙山的人都知道,公孙少壁声誉极佳,除了拥有一身不俗修为以外,为人处事更是备受赞誉,以他脾性,纵然周自然误伤上官烟儿,纵然周自然抢了他祁平川弟子的身份,他都不该动杀心,因为——那只是一个少年,还是个结了金丹的天才少年。
可看公孙少壁眼下的气势,分明就是要将少年斩杀!
少壁公子的心胸几时变得这般狭隘?
对此,感触最深的莫过于司马温文,他是在场众人中与公孙少壁关系最近的人,在他看来,不管周自然做了什么事情,公孙少壁都不该要对其下杀手才是,因为他很了解,公孙少壁为人本就不坏,并且尤为看中声誉。
公孙少壁有些不对劲……
就在司马温文在考虑是否出手救下周自然的时候,他长眉一挑,却发现那个落地后的少年郎往前走了两步,
少年郎将怀中的女子放下后,便往前走了两步,拦在她身前,拿出了一柄桃木剑。
“我不想惹事……我……只想上山!”
桃花剑插入了石梯的缝隙中,周自然凝神闭目,一缕清香浮现,万千剑气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