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所幸不大,微风拂来,更沁人心扉。
码头边上,多有军士聚集,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一双双眼睛都看向站在码头外的俩个少年儿。
一个拿着桃木剑,一个持以二尺剑。
周自然脸色仍有迟疑,他原想拒绝这场比试,毕竟已经下定决心——为了周可人再不能轻易冒险,可裴雪阳却坚持让他迎战。
所给的原因是:“你的修为与剑道皆尚欠火候,需要打磨。”
祁斐斐可没太多心思,她冥思有悟,已是养出剑意,只是心中仍有顾虑,唯有前来清扫,方能让她的剑道更为开明。
如今见周自然神游在外,当是双眉一抬,骂道:“你小子想什么呢?”
说着,她已是疾步掠出,转眼便到周自然身前,以剑带鞘,当头便是一记横劈。
周自然收回思绪,以桃木剑格挡剑鞘,趁势回身,手肘已攻向祁斐斐。这是一记虚招,不管是面对长孙小狐,亦或是上官烟儿,周自然凭着虚招取过太多的优势。
可这种优势,在祁斐斐身上讨不来。
祁斐斐的脸色中,显出恍然的神情,目中更有一许清明闪现。
她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周自然的虚招,非但没有躲避肘击,反是以进为退,攻势更紧。就见她短剑出鞘,先以剑鞘继续与桃木剑周旋,出鞘的短剑却已握在手中,眼看便要横切周自然手肘。
周自然心中不由一惊,险要之际以弯身带动手臂方躲过横切,可如此一来,右手与桃木剑则完全被祁斐斐控制。
不得已间,他急忙调动灵力,桃木剑顿显气流,祁斐斐受剑气侵扰,只能被迫退开。
场下顿时传来一众军士的嘘声。
这一回合里,周自然被祁斐斐压制得死死的,若非使用剑气,是不可能脱身的。
周自然看了一眼场下的军士,目中显现不满,脸色却更加认真起来。
他练剑已久,真正尝试打斗却只在近日,是以每一场战斗过后,他都会复盘战斗过程,并享受于此。
正因为有过复盘,周自然其实很了解自己的优势与劣势。
他的太极拳与乾坤剑都没有太繁复的招式,但凭着多年练习,这份专注让他对太极拳与乾坤剑都无比熟悉,甚至于两套功法的招式无论怎么拆解,他都可以连贯地交相使出,虚实不断,以此将两套平平无奇的功法融合,成就变化多端的招式。
这是他的优势。
他的劣势则更明显,一步登上金丹之境,以至于少了刻苦修行的过程,这个过程,是很宝贵的经验,比如此前与上官烟儿对决,他甚至在脱离战局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射出的竟然是劲气。
所以在战斗中,周自然主要还是以守为主,反守为攻,并非他想如此,而是他只能如此,因为很多时候,他都是看不懂对手招式的。
周自然一剑递去,与祁斐斐再度交手,然而无论他如何投入,如何认真,甚至于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他都无法在祁斐斐手中取得半点优势,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祁斐斐越发得心应手。
周自然往往一动,她便已察先机,施以应对。
大概走了三十个回合,他总算以一招虚晃骗过了祁斐斐,可他没有再进,而是脚步连退,脱离了战圈。
他已是气喘吁吁。
祁斐斐的脸色仍是那般从容,似乎是某些事情得到了认证,目中那许清明已是无限放大,沉寂已久的傲意也再度浮现。
她将二尺剑收回剑鞘,对周自然说道:“果然如此,看来此前是我高估了你,你虽是金丹之境,可实力并不高,能与公孙少壁打个平手,多是他轻敌了,再有便是你侥幸。”
说着,她又将目光投向山间岔道,看着那个观战的人说道:“你竟然输给了他,可真丢人。”
公孙少壁眼皮一跳,心中却是颇为无奈,他回到府中,也曾复盘自己与周自然的战斗,正如祁斐斐所想,周自然能与他平分秋色,既是他轻敌,亦是周自然的侥幸,可这却不能说明周自然的剑不行,他只是欠缺经验。
此时在码头附近已经多了许多身影,祁斐斐与人比剑,倒还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可祁斐斐的对手是那位与公孙少壁打得不分伯仲的少年郎,却引起不少人的兴致,纷纷特意从城中赶来,未想却是见得这种局面,不由都觉索然。
眼见祁斐斐抬步要离开,四处嘘声更甚,多有人交相议论。
“就是这人跟少壁公子打成平手?”
“不该吧?”
“不可能不可能。”
在一声声猜疑中,周自然握紧了拳头,摆出一个架势。
三才者,为天、为地、为人,天显太极日月两仪,地藏太极寒暖二气,人隐天地太极,是为三才归一!
一股气意未至,先是磅礴剑气来。
祁斐斐回首相望,看着周自然身后越发磅礴的气流,却是冷哼道:“昨晚之前,你用这一招或许还有可能侥幸赢我,可现在不行。”
周自然并不言语,他全神贯注,右手抬剑,左手掐出剑诀,磅礴剑气顿时突进,直往祁斐斐掠去。
祁斐斐见周自然不愿放弃,当是皱起双眉,她转过身子,面向周自然,也面向那股掠来的磅礴剑气,寒声道:“我劝你收手,并未畏惧,只是这一招我现在还不熟练,若是不小心伤了你,可莫怪我。”
周自然面色沉着,似是感应着他的心意,磅礴的剑气再度攀高,掠向祁斐斐的态势亦更加迅猛。
祁斐斐冷哼一声,一步踏出,便如离弦之箭,迎上了磅礴剑气。
她先是握紧手中剑鞘,霎时间,一股冰寒之意出现在周自然心间,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祁斐斐已然欺身闯入剑气,她猛然抽出了二尺剑,一道冰寒剑意骤然迸发,磅礴剑气顿时消散大半!
祁斐斐穿过剑气,毫发无伤,一剑已刺向周自然,再无收势的可能。
千钧一发之际,竹子怀中的周可人已经发出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是山道岔口那位观战的公孙少壁提前察觉,以神速反应急掠向周自然与祁斐斐之间,一剑挑去,与祁斐斐的二尺剑纵横交错,一瞬间碰撞,响起一声剑鸣。
千钧一发之际,是码头上的裴雪阳一步点地,转眼出现在周自然的身后,抓住他的衣领直往后退去。
祁斐斐二尺剑在手,眉宇却是一紧,她只觉体内气河翻滚,经脉更是不稳,显然是适才公孙少壁那一剑带来的不适。
她难看的脸色并无歉意,只看着周自然说道:“我说了,我这招还不熟练,控制不好。”她没有说谎,若非公孙少壁前来阻拦,她是不可能收住这一剑的,因为那样的代价太大,甚至会伤及她的根本。
说着,便推开公孙少壁的搀扶,而道:“我迟早有一天会赶上你的。“
她已经养出了剑意,公孙少壁也养出了剑意,而从刚才一剑看来,是公孙少壁更胜一筹,对此,她尤为不甘。
公孙少壁轻叹一声,祁斐斐的剑意未必不如他。
适才那一剑,祁斐斐剑之所势,乃周自然,而他公孙少壁的剑势,则是向着祁斐斐的,虽说将她的剑意拦了下来,可他纵然身负金丹圆满的修为,体内气河又何尝好受?再想到对方年岁,不由略为感慨。
在场众人,已是目瞪口呆。
周自然引出磅礴剑气,当是引发许多震惊,可之后祁斐斐以一股剑意破去磅礴剑气,又有公孙少壁
以一股剑意拦下祁斐斐的剑意。
周自然才十六岁不到,便能引出那样磅礴的剑气?
公孙少壁向来有着年轻一辈最强剑修的名号,果然不负众望,竟在二十出头的年岁养出了剑意。
祁斐斐更是叫人震撼,她可才十七岁,她可才金丹境初期,竟然也养出了剑意!
在远处暗自观战的几位卧龙山长辈,表情最为精彩。
“这一辈年轻人……都是些什么怪物?”
“天赋本就不错,又有机缘巧合。”
“无忧无忧,我卧龙山当复兴矣,何惧西楚?”
“哈哈,不错不错!”
公孙少壁迅速调理了体内气河,便转身往周自然走去,见对方一脸黯然,目中更已失神,便说道:“你不必气馁,世上如你这般年纪能达到金丹之境的又有几人?剑道造诣可与你相提的亦不能多。”
周自然抬起眼帘,看着这位自己曾以为能一较高下的剑修,心中忽有无限惭愧。
原来,他的剑是这般不值一提。
原来,侥幸与实力是那般接近,又那般遥远。
公孙少壁仍想说些什么,却是裴雪阳拦在中间,平淡道:“宽慰的话,就不必说了。周自然,走。”
公孙少壁张了张口,却是无可奈何,唯有拱手拜别裴雪阳,又对周自然说道:“五年后九宫有论道大典,希望能再看见你。”
对于周自然,公孙少壁其实挺想交他这个朋友,只是眼下卧龙山局势不稳,不可脱身,否然要他下山与周自然一同外出游历,真是未尝不可。
周自然点了点头,却未再说什么,跟在裴雪阳的身后,登上了张则文的船舫。
周可人目睹一切,纵然是个孩子,当也知道然哥儿此刻不高兴,便想去安慰,可竹子却将她抱起,而道:“公子现在需要安静,咱们晚些再找他?”
周可人朝周自然看了半响,见他始终坐在船头的甲板处出神,便点了点头,乖巧的答应了。
船舫离岸,踏行观海,直往长安。
……
……
观海很大,可通天下海域,一艘十丈巨船飘在海面,其实很渺小。
皓月当空,与繁星倒映在海面上,虽是无雨,可海风拂来,船上要比山里冷得多。
周自然已经在甲板上坐了许久,脸色并无好转,只看他神情——有一点痛苦,有一点不甘,更多的是无助。
忽然,一只黄鸟儿落在船头的围栏处,正晃动着脑袋,看向周自然。
“是你啊。”
一声呼唤下,黄鸟儿似乎察觉到周自然兴致不高,便振翅飞起,落在他的肩膀处,用小小的脑袋蹭向他的脖子。
“哇!这是灵种吧!这是灵种吧!”
一声高呼从旁传来,立时将黄鸟儿惊得飞起,在半空中叽叽喳喳,似在抱怨。
周自然看向在旁坐下的人,见他一身锦衣华服,又有略为熟悉的腔调,夜色虽是不足以照清面容,却也能猜个大概。
“张……则文,是吧?”
张则文摆了摆手,朝飞在船头外的黄鸟儿了扬起下巴,好奇道:“是灵种没错吧?”
周自然却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他并不愿过多与旁人说起黄鸟儿的事情,便转移话题,而道:“说起来还未与你打过招呼,谢谢你的船了。”
张则文爽朗一笑,这人尤为自来熟,趁势就把手搭上了周自然的肩膀,感叹道:“我本以为你该是个玩世不恭的人才对,那样才最对我的胃口。“
周自然不明所以,却是反问道:“怎么说?”
张则文想了片刻,便豁然站起,手舞足蹈间,有模有样地把那夜里周自然攻击长孙靖雪的招式,大致演练了一遍,期间嘴里还尤为下贱地接连叫喊,多是“啊,舒服,过瘾,爽”之类的话。
“少年,你可知长孙靖雪何许人也,你竟敢这般轻薄于她,我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交你这个朋友了。”
“呃……”
“可今日看来,你又未免过于小气,喂,打架输了而已嘛?犯得着茶饭不思吗?你可知你那妹妹在里头哭哭啼啼,一口一个‘然哥儿怎么了?我要去找然哥儿’,你那婢女也是,不会哄孩子非得哄,那个道姑更是气人,竟在旁若无其事地看起书来,喂,我是最不能见女人哭的嘛,哦,女孩儿也不行!”
闻听张则文的话,周自然忙站起身子,一边连连道歉,一边往船厅走去。
他因为与祁斐斐比试的失利,而陷入了诸多思考中,倒真是进入了忘我之境,未能顾及到周可人的感受。
船厅里,周可人的哭腔虽是停了,可仍未止住泪水,两只小手一个劲地揉着眼睛。
忽听木门传来动静,她便扭头去看,便见张则文钻进来个脑袋,他眉毛连挑,笑嘻嘻地说道:“小妹儿,我把你那天杀的然哥儿带来啦,你怎么赏我呀?”
听得这话,周可人却是小眉毛竖起,忍着眼眶里的眼泪,呸了一声,骂道:“你才天杀的,你才是天杀的!”
张则文嘟囔着嘴,只好一脸衰相地让开身子,便让周自然走了进来。
周可人见得周自然,当即跳下竹子的怀抱,飞奔而去。
见此,张则文顿时皱眉叉腰,忿忿不平地说道:“我说,这小白眼狼你是怎么养熟的?”
周自然并未接话,只蹲**子,抱过周可人,抚着她的脑袋,满是歉意地道:“对不住啊,让可人儿担心了,我没事,然哥儿没事。”
周可人却直摇头,眼中泪水更甚,任周自然如何哄也不得消停,为了不影响道其他人,周自然唯有将她抱了出去。
这一夜,周自然搂着周可人在甲板上呆了许久,也说了许多话,直到周可人呼呼睡去,周自然作以回想,却忘了大半,只三句话刻在心中,一辈子也没法忘记。
“你说过要带我去找娘亲的,别忘记。”
“别再不理我。”
“我想奶奶了。”
他看着熟睡中的周可人,脸上泪痕尤为刺眼,还未干透的睫毛更让他心痛,到底是一个人生活惯了,竟然没有考虑到自家妹妹的感受。
竹子在船厅外守着,见周自然抱着周可人走来,便小心翼翼地接过,继而往张则文给她安排的船室去了。
周自然四下张望,不见张则文,便想对方该也休息了,于是打算在船厅里睡一宿,然而转头之际,却见船头处多了一道身影。
是裴雪阳。
周自然迟疑了半响,还是往船头走了过去,拱手道:“前辈。”
裴雪阳负手在后,拿有书卷,一双眼睛却远眺天上皓月,听闻周自然的声音,并无动静,只是淡淡问道:“我看你想了许久,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周自然眼皮一跳。
你小小年纪,便已步入金丹之境,一身剑道也已小有成就,有名师指导,修炼突飞猛进,战斗中屡屡叫人意外,你其实很得意吧,对此很自豪吧,千年蛟、桃花片,你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吧!
周自然的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夜里的一幕,这句话便似刀子,在此时此刻准确无误地刺在他的心上。
“我太容易自负,太容易得意忘形。”
“有此体会,也算输得有价值。”
“前辈的意思……是早就知道我会输?”
“是。”
“……”
“你觉得你输在哪里?”
“修为不够。“
“不。”
“呃?”
“是经验。”
“……还请前辈赐教。”
“你且打坐。”
“呃?”
“进入心湖。”
周自然虽是疑惑,可随着裴雪阳目光投来,只得盘腿坐下,以入心湖。
说来,他好久没来这里了,自下了黄山之后……
湖中的水,似乎更绿了一些,水下那片片磷光,还是没能突破湖面,死蛟的脑袋还是倒在岸边,似有呼吸,实无生机,脚下一株桃花根枝倒是粗壮了少许,但所结桃花仍只有一瓣。
倒是插入泥土的桃木剑,周边萦绕的气意似乎又多了少许。
“一座小天地被你养成这样,当真浪费。”
忽然响起的声音直将周自然吓了一跳,险些跌落湖中,他踉跄之际透过湖面倒映,却见裴雪阳的身影竟然就站在身边!
“前辈……你……”
裴雪阳竟然进入了他的心湖!
对于周自然的惊讶,她并不作理会,只往旁边走了两步,双手轻甩,手中书卷已然不见,所现是一把二尺剑的虚影。
她看向周自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歹也凭着剑招与公孙少壁打得平分秋色,所以对自己的剑招很有自信?”
周自然脸色便显黯然,回道:“是,可与祁斐斐比过之后,才发现我的剑招一无是处。”
裴雪阳扬起下巴,说道:“拿剑。”
周自然惊疑不定地拿起桃木剑,气意萦绕之下,便见裴雪阳疾步掠出,转眼便在身前,以剑带鞘,当头便是一记横劈。
这是……
周自然似有所懂,当即以桃木剑格挡剑鞘,趁势回身,同时手肘攻向裴雪阳。这是一记虚招,正如白日里与祁斐斐交手那般。
裴雪阳以进为退,左手持剑鞘与桃木剑周旋,右手则从剑鞘中抽出短剑,向着周自然的手肘横切而去……
以此种种,周自然与裴雪阳一打便是将近三十个回合,正与他白日里与祁斐斐对决如出一辙,所有动作都一模一样。
与白天不同的是,周自然与裴雪阳交手时,可以预先知道祁斐斐会如何出手,但他并没有刻意针对于此,而是以白天一样的手法应对。
也正因如此,他以局外人的身份,去体会这场战斗,总算有所恍悟。
裴雪阳收起剑式,二尺剑的虚影便陡然不见,她出指一点,周自然眼前便出现了三道静止不动的虚影。
其中一道虚影是他自己,另外两道,则是一剑破去磅礴剑气的祁斐斐,还有从旁处掠来阻拦祁斐斐的公孙少壁。
裴雪阳抬指问道:“比起祁斐斐,你觉得公孙少壁的剑如何?”
周自然目光一紧,陷入沉思,裴雪阳也不催促,在旁静候。
良久,才听周自然说道:“祁斐斐比不上公孙少壁的,至少眼下比不上。我输给她,是因为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厉害的剑修,我就只是个有幸获得福缘的普通人,她对上我,总可以招招洞察先机,所以屡屡克制于我。但公孙少壁不同,他熟读天下剑典,所通剑招非常人度量,如果祁斐斐遇上他,恐怕不好洞察,更难以拿捏先机,退一步来说,纵然祁斐斐的剑招能与公孙少壁平分秋色,可金丹初期与圆满的修为,总归也是一条鸿沟。”
裴雪阳又问道:“那你当初又是如何与公孙少壁打得不分伯仲?”
周自然这次并没有陷入沉思,因为这件事,他坐在甲板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张口便答道:“正如祁斐斐所说,他轻视我了,虽然他熟读天下剑典,可见我始终只用乾坤剑,他或许也是心有傲气,在剑招上故意有所保留,而且我也有侥幸的成分,比如那只黄鸟儿的介入。”
裴雪阳摇了摇头,而道:“你从前是过份自信,现在是缺乏自信。你所说的,不全对,公孙少壁心藏天下剑典,而祁斐斐有夜凤所授《祁氏六技》。”
说着,裴雪阳抬指一点周自然的眉心。
一瞬间,他与祁斐斐的对决历历在目,并且以一种放慢了时间的方式呈现。
动作慢,方能发现,祁斐斐洞察能力之强,绝非是周自然实力不高所致,而且她的身法、攻击、防守都很刁钻。
“《祁氏六技》中,祁斐斐的眼技、身技、攻技、防技都颇见成章,金丹之境的初期与圆满,差距并非就是鸿沟,若是以命相搏,公孙少壁未必能赢下祁斐斐。而你输的原因,也绝非是修为不够。”
“修士间的战斗瞬息万变,一个思考,一个停顿,都会影响战局,修行这条路,到底是没有捷径可走的,你若想一眼洞察对方行动,便得靠长久的累积,这便是所谓的经验,所谓的阅历。”
“天才不努力,才是真可悲。”
周自然闻听下来,顿如醍醐灌顶。
裴雪阳的话,与祁平川对“剑走偏锋”的解释有异曲同工之处。
剑走偏锋,自是游龙千里,历历在目,敢于剑走偏锋,必然是走了千里路,见过群山,观过浩海,以大量阅历为前提做出判断,而非简单背水一战,更不可抱着侥幸心态。
是啊,修行怎会有捷径可走?他周自然确实比寻常人幸运许多,一步踏金丹,更有名师与福缘相逢,可他若不下苦工,还是要被那些努力刻苦的人比下去的。
正是又回到祁平川那一句话——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投机取巧又算的了什么?
他周自然到底是投机取巧了啊。
祁斐斐与公孙少壁为了修行,付出何其多?他周自然败了又有什么丢人?当是走上千里路,付出旁人付出过的艰辛再说。
他有如今的修为,结合此前机遇,天下间又有几人像他这样福缘深厚?天才不努力,才是真可悲,像祁斐斐、公孙少壁,甚至于他周自然这样的人,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若还不去努力,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眼见周自然脸上的阴郁渐渐散开,目光中也显清明,裴雪阳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而道:“天道酬勤,此去长安,你要学的东西可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