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鹿咳嗽两声，正经说道：“气怎么增加？首先你得拥有一个容纳灵气的容室，这个容室在丹田处，是与生俱来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没有的人，注定此生无缘仙途，这便是常说的修炼的第一道门槛。”
“而拥有这个容室的人，也分两种，一种为天生开窍，只需有前人的功法指导，便可引气入体，比如你那位要拜入九宫的朋友，就是如此；一种则需要另开“天门”，谋寻别的法子，打开封闭的容室。”
“这，就是下三境的第一个境界，也是修士踏入仙途的第一步——开天门。”
周自然闭上双眼，感受丹田之处，若有所思，隐隐发力，忽而脸颊一烫：“苏、苏姑娘，我去厕所找可以吗……”
苏鹿拍了拍额头，脸色可谓苦不堪言，她解释道：“不是这样开！开的方式有很多，我那套肯定不适合你，你太笨了。我刚才看了下，这本《玉皇经》的方法较为简易，你可以一试。”
“一旦打开天门，便能以身体为容室，吸纳灵气养于其中，长久积累，灵气会在体内以经脉为渠，穴位为基，四处冲撞，开辟洞府，打通窍穴，这便是下三境中的第二个境界——开府穴。”
“说起来容易，但其实个中门道甚多，就比如开多少座府穴才是最好？各处府穴养气之时，是养得精纯一些，还是庞大一些？这些都是因人而异。”
“天地灵气引入体内，会扩经壮脉，以各处府穴为衔接地，形成一条气河，使身体灵气凝聚，反哺肉身，既可强健筋骨，亦可延年益寿，百岁无忧，这便是下三境的第三个境界——炼气河。”
“总结，下三境便是如此，开天门、开府穴、炼气河，往后是识海，属于被称为半仙的中三境范畴，以你资质，能炼出气河已是很了不起，如果只是为了破除命局……”
说到这里，苏鹿从周自然身上拿回了她那把漆金匕首，指着周自然肋间。
“说白了吧，我用这把刀折损了你的气数，如果只是为了弥补这份气数，你只需要成功开天门，踏入修炼之路即可”
“我说的这些，你可都明白了？”
周自然憋红了脸，终于说了一句：“苏姑娘，可否重述一遍？”
苏鹿一拍脑门，挠了挠脑袋，脸色复杂，沉默许久。
周自然试探性地喊了句：“苏姑娘？”
便见她猛拍桌面，骂道：“呆子！我不说了！直接开始，你可是真笨！其他先别管了，你仔细想想关于第一阶段，开天门的事情。”
闻言，周自然脸皮更加烫了起来。
想自己在镇里说不得横行霸道，却极少吃瘪，然而面对这年纪看起来只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女，却是屡屡受挫。
这也怪不得他，并非是他太过愚笨，只是苏鹿在荒原本就是顶尖的先天胚子，起点更比寻常修士高出许多，要她来教这些基础篇幅，难免过急，容易不耐烦。
苏鹿瞧着周自然闭上眼睛，拳头紧握，回想自己一步入仙途，再与之对比，感叹之情溢于言表，这便是天才与白痴啊……
良久，周自然总算点了点头。
苏鹿打开《玉皇经》入门篇第一页，周自然凑上前，为表诚恳，便开口念道：“凡我九宫者，当以救世为己任……”
话未说完，脑袋却吃了苏鹿一个板栗。
她骂道：“这些狗屁东西不用管。”说着没好气地翻开下一页。
周自然看完，挠了挠头，苏鹿以为他又不懂，眼看又要一个板栗下去，周自然忙出手阻挡，急道：“别别别，我懂我懂！”
苏鹿手在半空，质问道：“你懂什么？”
周自然赶紧解释道：“这上面说的打坐感悟天地之间的呼吸，直到抓住一丝灵气，纳入体中嘛，但这讲得也太空泛了，我是头疼这个。还有，书中标注了如此多人体穴位，说实话，我真是记不下来啊！”
这个板栗还是敲了下去。
苏鹿骂道：“你是真傻！各处穴位只作记认，个别功法提及再查阅便可，哪里要详记？世上修士，若非专于此道，大抵也记不住的。至于抓住这一丝灵气，书上是说得有些空泛了，但事实便是如此，修炼之路玄乎其玄，既随天意，也看缘法，以你这平庸的资质，我看就算让你跟那姓徐的女子进了九宫，哪怕花上十年、二十年，也难以吞下这第一口灵气。”
周自然心中对苏鹿的话大为不屑，然而见得对方长着一张可爱的娇容，自己又有事相求，便忍气吞声，赔笑称是。
见他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苏鹿才略为消气，从腰囊处取出那张引灵符，话锋一转道：“不过啊，你有贵人相助。”
年轻道士既然说了，这份灵运能挽救周自然被她折损的气数，关键就在于周自然能否与这灵运契合，只要过程中没有出现抵触，万事好说。
她看着手中的引灵符，突然有些心疼，念叨着好白菜让猪给拱了，便顶着洞天福地的压制，调动灵力引出一道流光，像是早有轨道一般，径直从周自然眉心钻了进去。
刹那间，周自然的目光陡然一亮，转瞬即逝。
“呆子，感受到了吗？“
“好像……有点麻麻的。”
“闭上眼睛，仔细感受。”
周自然再不多言，闭目凝神，意识随着眉心那股麻痹的感觉，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直往下延伸，游离在丹田之中。
过程良久，苏鹿无所事事，便也盘起腿，自顾打坐。
她其实很想离开这个破地方，洞天福地对修士的压制，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大大耽误了她破境的时机。
这可不是小事情。
那夜里与陆清风的切磋，有些巴山夜雨的意味，正是异乡逢雨，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若在外边的天下，她兴许可以借着广阔天地，直贯云霄，可在这洞天福地中，灵力受挫，一举一动都受着压制，如此拖延下去，今夜便有可能失去破境的，更可能因此折损大道，止步于此。
约是两炷香的时间，苏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额上已满是汗珠，但神情略有松缓。
终究还是没能成功破境，但好歹保住了契机。
她为自己多争取了一日。
四下张望间，苏鹿露出疑惑，又有急切。
“呆子？”
叫喊后，目光往屋外探去，不由一惊——周自然倒在院中。
她几个快步走到周自然身边，使劲摇了摇周自然的身体，又接连喊了几声。
贫寒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呆子！喂，呆子！”
死了？
周自然没有呼吸，心跳也无，整个人的生机都已不见。
……
……
午时，孙府的厅堂。
孙、李两家掌事又相聚一堂，此时除了陆清风，还多了一位最近风头十足的人物——养妖和尚，含光寺的住持。
灵觉是也。
也因为这个长相年轻的和尚，两家的面容都缓和了许多，皆有笑谈。
和尚抱着白狼的尸体，出门去了。
孙、李两家起身相送，十分恭敬。
李萱儿失而复得更是感激，此刻她的脚腕上，多了一道白色纹印。她已经与白狼契合，甚至在灵觉和尚的指引下，一举打开“天门”，算是正式踏上了神仙路。
陆清风将灵觉和尚请来，这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灵觉和尚动用神通从白狼的尸体中提炼出灵运，更使人意外，这是什么妙法？在场之人均是桃花镇机要人物，对修炼之事有所了解，然而灵觉和尚这手神通，却是他们闻所未闻。
只听陆清风末了那句：“和尚这样做，可说是以损耗生命为代价，他所想，并非简单挽救这份灵运，而是你们两家……原该是落个世仇下场的，如今能有这机缘，日后切记好好相处，莫辜负了和尚一片心意。”
众人这才醒悟，不由又朝南方后山双手合十，诵了句佛号。
李萱儿最为感慨，郑重向孙家长辈保证，日后定当与孙达明安然相处，为两家谋发展。
她心中自然厌恶孙达明之阴狠，但两次会谈下来，孙家长辈大抵也是明事理的人物，她想着将来多忍让一些便是。
两家暂且善了。
陆清风动身离开，他在桃花树下停了片刻，望着树上那只黄雀，忽而笑了笑，私塾就在桃花树后，但他没有回去，而是继续提步，来到碗糕铺子。
铺子的掌柜姓陈，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五官端正，一身直裾，没有掌柜模样，也没有翩翩公子的气象，只有满身的书卷气。
他见陆清风上门，忙迎道：“先生。”
陆清风点头回应，随他一同走进了里屋。
和尚坐在里屋。
和尚看起来还很年轻，但扬眉起笑间，却有种迟暮的神态。
陈掌柜朝里边招了招手，坐在和尚旁边的陈之遥有些不舍。
和尚摸了摸她的脑袋，她苦瓜似的脸又喜笑颜开，跑到陆清风面前弯腰施了个大礼，道句“陆先生好！”，便又一阵风似的扑进了陈掌柜的怀里。
陈掌柜将女儿抱起，掀起幕帘走出了外堂。
“陆施主，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明白，你到底是在害他，还是帮他？”
在和尚看来，平安巷那个贫寒少年，受了大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