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是否成功开了天门？
闻听周自然问来，裴雪阳想了想，便道：“很多人在找她，正是想确认此事，随着时间推移，世间始终没有她的下落，大概许多人都认为她成功了吧，我也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裴雪阳行走人间已千年，怎么可能不知道紫鸟的下落？只是她觉得，此时的周自然不宜知道，正如她此时不会与周自然说太多他父母的事情，紫鸟的事情，当也避谈。
是以，她补充了一句话而转移话题：“这也是阴阳家找你的理由。”
周自然即有委屈，反问道：“就因为她给我留了一片桃花？”
裴雪阳解释道：“是，阴阳家里有人认为，紫霞此举有让你开天门的深意。”
周自然沉思半响，说道：“师傅，我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可不让我好过的人好像就很多，天上有什么百家先圣，地上又有阴阳家。”
“俗子无罪，怀璧其罪。”
“可也不是我想要怀这块壁啊？”
“别怕，百家先圣的势力虽然遍布天下，可天上那些所谓先圣都是图以虚名之辈，不会明目张胆地对你下手的，至于阴阳家，你更不必担心，在重塑桃花洞天之前，我都会在你身边。“
“师傅……”
“嗯？”
“你有多强……修为是什么境界？”
裴雪阳微微一笑，又露出那副尤为好看的神情，轻松而淡然地道了一句：“放心，阴阳家除了本家的老祖，余下之辈，没人是为师的对手。”
周自然惊喜之余，却也暗暗咂舌。虽说在他心中，裴雪阳的实力应该很强，可怎么看也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纵然驻颜有道，总不会超过百岁？说出这样的张狂话，到底是叫人难以相信。
裴雪阳并不会在意周自然的怀疑，她指向桃木剑，又说道：“这把剑，是那不着调的道士给你的吧。“
周自然点了点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亲切，笑道：“师傅也觉得那道士不着调。”
裴雪阳蹲**子，一边打量桃木剑，一边说道：“那道士确实不太靠谱，可手段还是不浅的，这桃木剑，应该是桃花洞天那棵老桃花树的树根所塑，剑身周边的气意应该与桃枝息息相关。”
裴雪阳略作沉吟，看来要作以总结，周自然忙道：“师傅，还有那个，湖下的光源。”
裴雪阳起身提步，走到湖边，她没有去看老蛟龙身上鳞片状的光芒，一双眼睛直接看向碧绿色的心湖，似乎一眼看到了湖底，看到了那散发着盈盈圈芒的光源。
“这是太一道心，眼下还没到时候，起码等你有了丹室之境的修为，再考虑去琢磨它吧。”
未等周自然再细问，裴雪阳已经抬手制止，而道：“今天我说得够多了，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好好记住。”
周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收拾思绪，如此一幕，不由又想到在桃花镇的时候，有个姑娘也是叫他这般紧张，念此不由苦笑，而道：“师傅请说。”
“其一，心湖的水代表你的灵力，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让心湖枯竭，否则万事休矣，这是重中之重，是你的根本。”
“其二，桃枝你要着重培养，以目前来看，你心湖之所以越来越深，是因为桃枝已经在此扎根，树根蔓延湖底，为你拓宽、拓深心湖，通过老蛟龙的吐纳，能让湖水保持盈满，而盈满的湖水则在滋养桃枝，水越深，桃枝便越粗壮，这是个良性的循环，你需要做的，是时刻关注，不能让这个循环断掉，如此几乎可一劳永逸，只待破阶的契机。”
“其三，桃木剑周身的气意，只代表你的剑气，不存剑意，我要说一点，你不能当个纯粹的剑修，那样太浪费了。”
“其四，老蛟龙与湖底道心的事情，你暂且无须理会，除非他们有异变，你再与我说。”
“综上所述，你无须刻意去吐纳浩然气来巩固灵力，因为老蛟龙已经在替你做这件事情。你需要做的，是强化桃木剑的气意，可明白了？“
周自然略作思量，说道：“师傅说的我明白了，只是……桃木剑的气意需要如何加强？对于乾坤剑招，我很熟练，而对于剑的道理，祁先生也教了我很多，可别说剑意，纵然是如何运用剑气，我也是不太懂。”
周自然所说，正是心结，譬如公孙少壁的剑气，蕴含天下剑典的意象，而他的剑气，则空有磅礴体量而已。
“剑气养剑意，天下剑修多以为剑气在前，剑意在后，其实大反其道。修行与人生，有大同之理，一个人若向死而生，一辈子便能活得明明白白，一名剑修若向着剑意去练剑，当也能练得明明白白。”
“……”
眼见周自然似懂非懂，裴雪阳不予多言，抬手间公孙少壁的虚影已然有所变化，就见他一剑之下，背后竟出现了一个狮首，正张着嘴巴，似在嘶吼。
彼时周自然正立身在旁，踉跄间险些吓到在地，足见其势。
“这是……”
“一个人御气所展现出来的形状，代表着他平生所学，譬如公孙少壁的剑状剑气，便是藏着天下剑典的奥妙。而一个剑修所展现出来的剑意，往往与他的品性相关，既是他对剑的理解，也是他对剑的意向、决心。”
“哦……这便是他的剑意？”
周自然端详着公孙少壁背后的狮首——狮有势，且威猛，并具有领袖品质，不似虎般霸道，亦非狼般凶狠，倒是能与这位卧龙山翘楚的性格对应。
再转看祁斐斐，只见她虚影背后，是一个蟒首，神态威严，眼神冰冷，有一股蓄势待发的意味。
“这是……”
“所以她的剑精准，势足，且具寒意。”
周自然再去看自己那道虚影，虽是有所预料，但亲眼目睹下，总归没来由一阵失落。
“你并不具备剑意，便连剑气也是毫无章法，只凭体量而已，若非如此，桃木剑周边的气意便不会毫无形态。”
周自然细想之下，已有体会，纵然那晚上长孙小狐误以为他使出了剑意，可让他再次施展，却是无从下手。
“我给你个方向，迅雷。”
“迅雷？”
“你是因为老蛟龙这份灵运踏入修行的，而这老蛟龙曾受天雷之劫。”
“……”
“……”
半响沉默，周自然不由问道：“师傅……然后呢？”
裴雪阳平淡地答道：“没有然后了，剑意不是手把手教便能学会的，既是你自己对剑的认识，也是你对剑的意向、心境，全凭感悟。”
“哦……”
“先消化一下吧，这几天让你打一场架。”
“恩？跟谁？”
裴雪阳却再不言语，已是神识回归，看了一眼满天赤霞，遂起身往船室去了。
周自然收回神识后，睁眼间却是一脸狐疑，琢磨着待会要跟谁打架，起身后使劲了个懒腰，又仿似历经一场黄粱大梦，总归是获益匪浅。
念及此处，他急忙回身施礼，朝着那个负手执卷的身影弯身一拜，由衷说道：“多谢师傅指点！”
一袭青衫下，道袍随风扬，她到底是个干脆的人，并没回应周自然的感激，只是衣袖间有一张残旧的红纸飘出，直往周自然处飞去。
“这张纸好好收着，到了长安用得上。”
周自然赶紧引气将红纸收来，落眼一看，却是被开头两个字惊得目瞪口呆——婚约。
……
……
距张氏船舫百里之外，是三艘低速行进的快船。
其中一艘的甲板处，站着欧阳余烈，他远眺高空，眼见一道身影御气飞来，便问道：“怎么样？”
那人年岁与他相近，概是四十五六，内着紧衣，外披一件黑白相间的长衫，袖印黑白鲤鱼，分明是阴阳家门人服饰。
“探清楚了，修士有十三位，其中扈从丹室境两名，元婴境三名，金丹境七名，还有一个贴身侍从是元婴境。“
“不愧是张斗金的儿子，扈从便是这般阵仗。”
“也还好，有京房先生在此，这些扈从不足为虑。”
“再等等，观察个几天。”
“等什么？此去长安十日不到，再拖下去到了大唐势力范围更不好动手！”
“刘分使，我知道你急切抓住周自然以邀功，可你想过邹坛主的下场没有？谨慎为上！”
“哼，欧阳连烈，话说清楚些，什么叫我想邀功？是你来找我们帮忙的，如今倒是你退缩了？是你满门险些被这少年给害死，我们是来给你报仇的！”
欧阳连烈眼皮一跳，满腔愤怒压在心中，却是不敢对身旁这位刘分使表现不敬，亦只能低下头而作沉默。
“何事争吵？”
闻听问话，欧阳连烈与刘分使都是恭敬转身，而施一礼。
“京房先生，我已查明那船上只有十三位修士，修为均是丹室之下，京房先生出手，必定手到擒来！”
“京房先生，那少年不简单，想邹坛主何等神通，亦险些断送其手，我想再观察一下。”
“欧阳连烈！可是以为我们阴阳家闲得很？”
“我只是想要谨……”
“聒噪。”
“……”
“……”
“听欧阳的吧，什么时候动手通报我一声便是。”
“谢京房先生信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