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突然的爆炸
尉迟青云2025-03-19 09:086,034

  

   列车轰然启动,巨大的车轮叩击着铁轨,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声音。

   在列车的沉重喘息中,羽田幸次郎少佐惊讶的看着进入梦乡的刘寒洲,一脸的不相信和不可思议,甚至震惊。毫不客气的说,他是关东军宪兵特务机关的中国通,堪称中国问题专家,甚至对东北人的方言颇有研究,此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句东北话,“还带酱婶儿的!”

   看到刘寒洲竟然敢于无视大日本帝国的权威,让长官颜面扫地,一旁站立的关东军宪兵怒了,大踏步上前,打算揪起刘寒洲,狠狠地揍他一顿,再差也要打得满地找牙,让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明白支那人的本分。

   羽田幸次郎少佐的目光很锐利,马上明白了宪兵的企图,当即喝止了关东军宪兵鲁莽的行为,示意他立刻退下,在一边老老实实的站着,没有长官的命令不许越界。

   关东军宪兵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平白无故的挨了一蹄子,自然是一脸懵逼,然而,日本人是善于服从的动物,长官的命令就是圣旨,不能有任何质疑,哪怕这个命令是错的。听到了羽田长官的命令,宪兵只好乖乖的退后,站的笔直,犹如荒野中伫立的电线杆子,尽管是秀珍电线杆子,未必比马桶高多少。

   在关东军特务机关内部,羽田少佐向来以铁血著称,从来不知道善心为何物,这一次容忍,不是因为善良,而是敬佩。进入满洲这块黑土地多年,亲手抓捕了数以百计的抗日义勇军和东北抗联将士,其中不怕死的大有人在,让他深深惊讶东北人的强悍和不屈性格。但刘寒洲能没心没肺到无所畏惧的程度,甚至几乎骂娘,还是第一次看见,因此,内心里多了一分尊重,也多了一份疑惑。

   羽田少佐的疑惑不奇怪,因为他是日本人,一个日本军人,他的成长经历决定了他的世界观。在那个时代,因为英国人的拉扯,日本人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现代社会,但因为跑得太快,思想和行动拉开了距离,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封建时代,他们的图腾就是强者为尊,弱者为奴。谁能打疼他,他就尊敬谁,谁能日了他妈,他就拿谁当爹,就孝顺得很,当孙子尽职尽责。这就是岛国国民的国民性,几千年狭小土地的历史培养出的局限性,不会因为刚刚踏上大陆就有所改变。这就是为什么美军在广岛和长崎投下了原子弹,杀掉了数十万平民,而日本人仍然心甘情愿的将他们的妻子、姐妹送上美军大兵床上的真正原因。然而,日本人的性格还有另一面,正是因为压抑的太久,只要能够超越了对手,那么,日本人一定会欺负到对手家的炕头,让对手无路可走。

   瞌睡是能传染的,能够唤醒灵魂中的懒惰。随着刘寒洲香甜的呼噜声,羽田幸次郎少佐的瞌睡虫被唤醒了,脑子变得混浆浆的。是啊,接到了双城堡地方警察局的报告,立刻引起了关东军特务机关的重视,特务机关的高层一致认为,有一条大鱼被困在了列车上,必须迅速的押解到新京,让专家们解开秘密。这个任务如此迫切,以至于羽田幸次郎少佐等不及火车,匆匆搭乘了一辆三菱运兵车赶到了德惠。

   当时,日本人全力以赴建设新京,有限的资源用在了面子上,还没有精力建设新京区划外的道路。从新京宪兵队特务机关到德惠驿,81公里长的道路还保持着民国时期的原始面貌,路面很泥泞,马车和卡车碾过的路面沟壑纵横,高低不平的,十分不便于行走。在这样的道路上无法“狂奔”,三菱卡车铆足劲儿足足跑了4个小时,终于到了德惠这地儿。

   颠簸的旅行不容易,足够抽走身上所有的力量。经过这样的艰难旅途,可谓一路风尘。羽田少佐累得七晕八素,随着刘寒洲的鼾声,困意一阵阵上涌,终于忍不住了,于是,他将军刀柱在地板上,手握指挥刀刀柄,咪上了眼睛,随着一声汽笛,他的眼皮重重的合上了。

   “我的地盘我做主”,羽田幸次郎少佐很自信,甚至没有为刘寒洲戴上手铐,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他身后的两个关东军宪兵受过特种训练,战斗力爆棚,绝对不是吃素的玩意儿。在这个狭窄的车厢里,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这个可疑的满洲人根本跑不掉。

   羽田幸次郎少佐的这个自信很充分,残酷的实践证明,而且还在继续证明着一个道理,在中国战场上,一个日本兵能够毫无困难的战胜十几个中国军队士兵,一个普通编制的日军大队可以击溃国军一个齐装满员的精锐战斗师。而关东军号称“皇军之花”,是整个皇军中的精锐,如此强大的军队士兵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国人,两个日本兵都有些浪费。

   羽田少佐没有吹牛,实际上还有些谦虚了。在中原战场,不仅出现过一个大队日本兵追得国军一个师到处跑的闹剧,更有几个日本兵占领一座县城的故事,日军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军队败退,沿途百姓噤若寒蝉。别跟我拿装备低劣说事儿,国军再不济也是人手一条枪吧,打红军时的飞机大炮都去哪儿了,怎么日本人一来,就都成了穷鬼!说穿了,大部分的国军是没有灵魂的军队,士兵不知为谁而战,为桑梓而战?自己的父母正在沿街乞讨,不帮着日本人捅自己长官几刀就算是有家国情怀的了,还能指望什么!

   当时,降将如云,降兵如潮就是最好的注解。

   良好的待遇就是战斗力,这是毫无疑问的。按照公开资料,日军部队的伙食很好,荤素搭配,肉蛋奶摄入精确到克,基层部队严肃执行配额。良好的后勤保障带来了战斗力提升,这从体质上可以看出端倪,日军甲种部队的身高比国军身高低十厘米左右——这是人种问题,没办法,中国人的底子就是这么优秀,而日军的体重竟然比国军重十余斤。仅仅从这一点看,国军士兵没有受到善待,没有战斗力不足为奇。

   动荡年代,在刀尖上搏命的人受到不公的待遇,军心涣散是很正常的。指望这样的军队取得胜利,那是喝多了。

   可惜的是,国民政府的大佬们灯红酒绿,喝多了是常态。

   当然,政府的无能和腐败并不是背叛民族的理由,在决定中华民族的命运的时刻,中央军知耻后勇,穷的掉底的川军“死”字旗飘扬,凶悍的马家军横刀立马,失去主人的东北军亡命拼杀,新四军、八路军纵横敌后永不言败。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了钢铁长城,守卫着西南一隅,保留了中华火种,无愧于中华民族。

   在刘寒洲的睡眠中,时光水一样的奔流不息,车轮也滚个不停,火车“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奔跑,似乎没有停止的可能。然而,这个世界的可爱之处就是,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未来似乎只有上帝知道,而上帝从来不说。这一次也不例外,上帝用意外给了一个礼物,“轰隆”一声巨响撕破了夜的寂静,随即,钢铁车轮抓住了冰冷的铁轨,似乎永远不能停止的火车“咣当”一声就停住了。

   响声足够震撼,只要不是故意装睡,就一定会跳起来,果然,刘寒洲和羽田幸次郎少佐同时惊醒。在他们共同的惊异时,一个关东军士兵跑了进来,大声的报告:“少佐阁下,可能是积雪融化成了山洪冲垮了张家湾山上的树木,铁轨被挡住了,火车紧急刹车。”

   “明白了!赶快组织人清理路面。”以为就是一次常见的小范围自然灾害,羽田幸次郎少佐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

   看着宪兵远去,羽田幸次郎少佐以为刘寒洲听不懂日语,自己说瞎话不会露馅,因此冷冷的说道:“这是简单的自然灾害,帮不了您,您最好不要有幻想。”

   似乎老天爷都不再容忍日本人的胡作非为,打脸来了。羽田幸次郎少佐的话音未落,强烈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从车窗望去,火光腾空而起,在夜色中分外耀眼。伴随着爆炸声,瞬间,训练有素的日本人惊醒了,远近车厢的车窗拉得“稀里哗啦”,三八大盖的射击声响成了一片。

   “羽田先生,我很乐意听到一个嘴巴扇到你脸上的声音,当然,日本人脸皮厚得很,未必很疼。”刘寒洲当然不肯放过恶心日本人的机会,抓住机会,毫无顾忌的出言讽刺。

   突然发生的打击,加上对手的出言讽刺,羽田幸次郎少佐失去了镇静,愤怒的拔出南部式手枪,拉开扳机对着刘寒洲,命令他闭嘴,然后大声命令士兵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个关东军士兵大声回答着,向车厢的门跑去。

   “这就是满洲国式的自然灾害,还要手榴弹和步枪的伴奏,挺热闹的。”刘寒洲神态悠然,他已经听出了有土炸弹的闷响,知道这是装备低劣的游击队在袭击火车,但他没有说出来。此刻,他根本无视黑洞洞的枪口,毫不客气的继续揶揄着羽田幸次郎少佐。

   似乎是短暂的睡眠带来了精神亢奋,刘寒洲变得挠舌起来,准确的说,这不是他的性格——所有统帅军队的高级将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沉默寡言,因为话多了会丧失个人威信,对此,中国先贤给出警醒:沉默是金。他如此反常似乎显得不近情理,然而,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他的合理性,这一次也不例外。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因为被激怒的对手往往会丧失理智,而丧失理智的对手无疑会给自己机会,他在为自己创造活命的机会。

   多年以来,刘寒洲在死人堆里出生入死,没有机会创造机会求生,死中求生成了生活常态。现在,机会终于露出了尾巴,而机会总是一闪而过,他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时机,一定要紧紧地抓住,让对手乱了马脚,丧失判断力,这是成功的第一个随机程序。

   “住嘴!”挖苦太恶毒了,已经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自从进入东北,日本人就习惯了中国人的卑微,让自己的趾高气扬无限膨胀。现在面对中国人含有恶意的挑衅,羽田幸次郎少佐终于失去了彬彬有礼的仪态,面色变得狰狞的可怖,他紧紧地盯着刘寒洲,一只手握紧手枪,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铐,“啪”的一声扔到矮桌上,命令宪兵将刘寒洲铐起来。

   此刻,羽田少佐真的担心自己的猎物跑了,他违反了自己自以为是的初衷,决定限制对手的自由。

   关东军宪兵翻毛皮鞋磕在了一起,“哈依”一声,表示遵令。然后将三八枪甩到肩上,快走两步弯腰拿起了手铐。

   刘寒洲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再不动作手铐戴到手上,机会就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命运就将百劫不复。然而,自己的对手肯定是一个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家伙,紧紧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南部式手枪毫无疑问会开火。自己身经百战,经历过无数的凶险,对危险的判断非常准确,这么近的距离开枪,自己没有任何机会全身而退。

   开火就开火吧,大不了一死,自己的革命生涯,又有哪一次不是死中求生的!在那一刻,如果在刑讯室和子弹中选择,刘寒洲更愿意听到枪响。似乎老天爷也看不惯日本人的嚣张,在他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刻,机会来了,关东军宪兵担心他要反抗,弯下了腰,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臂,手铐“咔”的一声套到了他的手腕上。

   关东军宪兵的个子很矮,弯腰几乎和坐着的刘寒洲等高,头上戴的狗皮帽子挡住了羽田少佐的视线。这就给了刘寒洲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没有浪费上帝的疏忽,或者是上帝的帮助,迅速地采取了行动,用力一拉戴着手铐的手臂。

   刘寒洲的动作出乎意料,力道很突然,没有任何准备的关东军宪兵扑倒在矮桌上。

   羽田少佐的神经紧绷着,马上反应过来,准备扣动扳机。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对手的价值,瞄准的位置是刘寒洲的肩膀,那里目标大,又远离心脏,只要击中就会导致对手丧失战斗力,绝对是射击的绝妙选择。电光石火之际,南部式手枪开火了,刘寒洲逃无可逃,然而,上帝再一次管闲事,宪兵突然抬头,恰好挡住了子弹的飞行路径。子弹打在关东军士兵的脖子上,卡在了颈椎,这家伙没来得及“哼”一声,趴在矮桌上不动了。

   所谓生死一瞬间。在羽田少佐惊愕之际,刘寒洲没有允许第二声枪响发出,毫不客气的曲起右腿,猛力朝前方踹过去。

   刘寒洲常年在野外打游击,打游击靠的是腿,因此练就一双铁脚板,登山爬坡如履平地,双腿的力道十足。这一脚充满了仇恨,如果踢到野猪的脖子上,都有把握让野猪失去反抗的能力,何况是一个人。相比于野猪,人体更加脆弱。

   但是,人的任何行为都要受到外力的制约,不受拘束的自由挥洒就是耍流氓。矮桌限制了刘寒洲腿部弯曲的角度,影响了力量的发挥,但力量还是足够猛了,野猪扛得住,人就不一定了。果然,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羽田幸次郎少佐的南部式手枪脱手落地,两手紧紧地捂着裤裆,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时机转瞬即逝,常年的枪林弹雨,刘寒洲已经具有了西伯利亚野狼一般的速度。他得到了发球的机会,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地采取了更猛烈的行动,伸手抓住宪兵的三八大盖的枪身,胳膊肘一用力,死去的关东军士兵像一条抽掉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一样滑落到了地下。他没有心情欣赏自己的杰作,横过枪托,用力朝玻璃窗捣去。枪托包着坚硬的铁皮,用来砸玻璃是最好不过了,不会比锤子差,“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失去了玻璃的保护,冷风毫无顾忌的涌了进来。刘寒洲掉过枪身,用长长的刺刀捅掉窗框上的几块碎玻璃。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以看得出他搞破坏很在行。然而,他没有听到掌声,而是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猛然回头一看,羽田幸次郎少佐正在艰难的向他举枪瞄准。

   枪口黑洞洞的,似乎是死神的眼睛,被死神瞄上,没有谁能躲得掉,在那时刻,刘寒洲绝望了,似乎所有的幸运都归于尘土。然而,幸运之神再一次眷顾刘寒洲,千钧一发之际,接连几颗土炸弹在车厢外爆炸,震得车厢乱颤。几乎与此同时,南部式手枪子弹呼啸着从他的耳边穿过。

   生死存亡之际,最能看到生命的爆发力。枪口之下,刘寒洲没有任何的犹豫,顺手将三八枪推出窗口,伸手抓住矮桌上的皮包,脚下用力一弹,一个鲤鱼打挺就飞到了车窗外,落到了铁道旁枯黄的草丛中。黑暗中抓起了插在冰冷雪堆上的三八枪,接连几个标准的战术翻滚动作,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痛楚消失了一些,羽田幸次郎少佐能站起来了,气急败坏赶到窗口,捂着裤裆向黑暗中望去。终于,在燃烧的火光中,他发现了一个奔跑的目标,于是单手举起南部式手枪狠狠的扣动着扳机,意外的是,他没有听到渴望的枪响,枪机卡住了。

   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羽田少佐顾不得裤裆的疼痛,艰难的拉动枪栓,黄橙橙的子弹跳出来,落到了地上。枪机复位,他再一次寻找目标,然而,就这么一眨眼儿的功夫,跳动的目标在他的眼中消失了,彻底的融进了黑暗之中。

   羽田少佐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愤,漫无目的的扣动扳机,向漆黑的窗外接连射击。南部式手枪的声音清脆,但他知道,他没有击中目标,也不可能击中目标,手枪在空旷处射击,如果超过20米,击中的可能性很小,特别是击中移动的目标。他知道,那个油水很大的中国人逃脱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轻松逃走,仿佛是重归大海的鱼,一去不复返。

   羽田幸次郎少佐愤恨的看着打空了子弹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心里不住的咒骂着,真不愧是大名鼎鼎,自杀都不能保证的手枪。如果换了一支精致的三八枪,凭着他的枪法,这个重要人物根本逃不出自己的视线。

   帝国军人绝不会做出孬种的事!而自己就是那个恰到好处,如假包换的孬种!耻辱顿时涌上羽田幸次郎少佐的心头,严重的伤害了他的骄傲的小心脏。或许是怒火牵动了神经,这时,他的裤裆又传来一阵巨痛,冷汗不可遏制的流了出来。

   “不是蛋碎了吧!”男人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东西,这一刻刻骨铭心,羽田幸次郎少佐终于忘记了帝国军人的荣誉,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痛苦迅速地蔓延,触动了神经,恨不得大哭一场。

   人生不如意事常十八九,倒霉的事总是接踵而至,没有那么多的福有双至,从来都是祸不单行,这似乎是一个魔咒。仅仅过了一小会儿的时间,刚刚倒霉的羽田幸次郎少佐再一次遇到了不幸,或许是接连开火的南部式手枪引起了袭击者的关注,一颗三八枪的友坂子弹毫无征兆的呼啸而来,干脆利落的穿过了他的肩甲,从另一侧的窗口穿了过去,打碎了玻璃,消失在黑暗之中。

   巨大的撞击下,鲜血带着痛楚蓬勃而出,羽田少佐仰天栽倒在地面上,像一条抽掉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一样,一动不动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五章 关东土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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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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