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你恨我便恨,是我错了,我这不是来给你泄恨吗?你万不可亵渎天帝,这是大不敬!”
“事到如今你还念着天帝,也是,她惯会巧言令色,哄得我们积极上争,暗中却内定人选,把像我这般老实的仙人当做垫脚石,反扣罪名下来,成就她要越过神族,主宰众生的霸业,简直猪狗不如!”
鸣山春见他越骂越离谱,痛哭求道:“叁月,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天道在上,你不要再说了!”
琉煜挺佩服鸣山春的,自己都在敌方地界了,而且看他不反驳的态度,是坐实了天帝的所作所为,这般情况下还一心维护天帝,忠臣是也啊!
眼看丁叁月拿出鞭子,开始抽打鸣山春,琉煜犹豫着要不要出面叫停了,毕竟毒打这一时半会的要不了命,他们又有私怨,但就是看得于心不忍,这三界每个人不过各司其职,鸣山春好歹是金仙身份,眼下境况颇有几分英才折了重辱的味道,狼狈不堪。
琉煜看得专注,眉头皱得老高,没注意身后有人接近,待他发觉,自己已经被一双臂膀困在山壁之间,某人轻佻的语气附在耳边。
“琉煜,原来你跑这儿来偷听墙角,害我好找。”
那人说话的气息的温度很熟悉,冲进耳朵里特别痒,琉煜急忙捂住,扭头看见歧煊的俊脸就在眼前,惊了一下,不知道歧煊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身后的,然后伸手推开他。
歧煊纹丝不动,考虑是在丁叁月的洞府,作威作福不合适,于是自觉松开了,负手看着里面施刑的情况,事不关己般说道:“丁叁月的手段是留情了,我们渡厄的刑罚这么多,只拿鞭子抽……太轻。”
“鸣山春有伤在身,这样还太轻,再重点会要命。”
歧煊笑道:“小傻子,也有不会要命的,我带你去看。”
他的长臂绕到琉煜肩上,揽着他往里面走,琉煜架开他的手,烦道:“走就走,别碰我。”
琉煜率先走了进去,说道:“好了,住手!”
丁叁月闻声一定,甩起的鞭子没有再落下,又见歧煊施施然走来,当即恢复了平时的神色,撩了绺头发到耳后,对他们行礼:“两位主上来了,有失远迎。”
鸣山春有伤在身,运转不了灵力护体,已经被打得缩成一团,高贵的道袍破破烂烂,汗湿满身,伤痕触目惊心,如此近看,琉煜直接别开眼。
歧煊倒看得习惯,神色一贯的似笑非笑,问丁叁月:“丁相,我们没打扰你尽兴吧?”
“尊上哪儿的话,渡厄听命于您,臣随时恭候命令。”
琉煜道:“丁相,我们都知道你与鸣山春私怨甚重,他既已来此,除非到了二天拿下渡厄山的那一天,否则他再无机会回九重天,来日方长啊,下手莫要急于一时,失了分寸。”
丁叁月定定说道:“君上说得极是,臣只是狠了些,并没有失分寸,让两位主上见笑了。”
歧煊老神在在,似乎满意他的说辞,又道:“那便好。丁相,我与君上前来,其实是有一事来与你商讨。”
他拿出逃魔名册给了丁叁月,“此次地震的威力已经不需要多说,这上面全是从裂口逃出去的魔祟,小魔自是不必理会了,自有人间修真门派会料理,被收拾了也不可惜,但是在这名册上的大魔都是我们渡厄的战力,私逃入世乃是重罪,但问罪也要我们来做,可不能便宜了他人。”
歧煊所说的‘他人’不外乎是指神仙二族以及修真人士。
这些大魔抓回来后问罪是问罪,但怎么处理还由他们说了算,歧煊的重点在于保证魔族的战力,若是落入‘他人’之手,只会被绞杀。
丁叁月随即明白歧煊的意思,“尊上是要计划收复回私逃大魔?”
“正是。”
既然是大魔,就没一个是简单的,私逃数量不少,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全部擒拿回来,丁叁月以为两位主上都没了灵力,应该是要派七十二悍将出山,岂料歧煊却说道:“刚抓了金仙,大部分的魔将不能离开渡厄,以防九重天再次来袭。再说,大魔群涌出渡厄,人间容不下,会引发天象大乱。”
之前逃离出去的,不久之后便会造成人间动荡,再有大魔出山是万万不能了。
琉煜听着,眉头没来由地直跳,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歧煊转过头含笑看着他,说道:“召一两个魔将随我与君上出山便好。”
“等等……”琉煜好心提醒道:“我们没了法力,出了渡厄危险。”
“是啊,尊上,您们出山实为不妥!”丁叁月如是道。
琉煜忙不迭地点头,他一点都不想出山,待在这里就算有偷袭暗杀,也比外面安全多了!
歧煊的决定不容拒绝,对丁叁月道:“丁相熟知九重天的眼线暗探手法,是一定要跟着去的了,只是……”
他戏谑的目光在丁叁月与鸣山春之间来回,“丁相好不容易擒了昔日仇者,这折磨才刚刚开始便要随我们出山,本尊担心丁相舍不得。”
丁叁月的目光冷冷投在半死不活的鸣山春身上,为难道:“尊上考虑极是,臣确实舍不得,没折磨够。”
琉煜真想说一句够了,士可杀不可辱,把人丢回大牢里永不见天日便算了,可惜他没有插嘴的余地,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了,需要赶紧想个法子让歧煊改变出山的主意。
“若本尊同意你带他上路呢?”
歧煊的同意直接成全了丁叁月,如此一来,他没有顾虑,道:“若是如此,臣心无旁骛跟随。”
“好!”歧煊挥袖负手,忽然像是想起很为难的事,道:“只是他是九重天的人,我虽然同意带他上路,但如何防止他暗中联络仙族,暴露我们的行踪呢?”
丁叁月思忖片刻,回道:“尊上放心,臣封他丹田与修为,让他与凡夫俗子无异。”
“不不不。”歧煊摆摆手,口气淡淡说道:“他还有手和口可用呢。”
话到这个份上,琉煜与丁叁月已然明白歧煊的意思,琉煜怒视歧煊,而丁叁月的脸色白了一瞬,转眼即逝。
歧煊叫人端上一个木案,上面摆着三样东西,一瓶毒药,一碗滚烫的油水,一把铜锤。
琉煜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凑近问道:“你想干什么!”
歧煊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在长袖的掩饰下,趁机摸了把他的手,节骨分明,温温的,很舒服。
只是他转身面对丁叁月时,又是另一幅面孔,饱含帝王对下臣的威严,道:“他的口是留不得了,为了免去丁相苦想的烦忧,本尊直接给两个方法,你替他选选就好。”
丁叁月闻言,视线迟疑地定在木案上,听着歧煊幽幽说解着每一样的用处。
“那瓶毒药致哑,但是喝下太多会肠穿肚烂,必须是把握份量流进喉咙里把声带腐蚀了,这样他以后吃食喝水还能和正常人一样,若你不想这么麻烦,我建议你灌下那碗油水,这样一来,他整个口部包括舌头都会熟烂了,甚至毁容。”
琉煜听不下去,转身要离开,歧煊却暗中扯住他的衣衫,不给走,继续说那把铜锤,“还有他的手,一样留不得,斩断就算了,你便用那把实心锤将他十指的上截,一指一指敲碎了,再包扎回去,等差不多长好了,再敲碎了。”
丁叁月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仍对歧煊行了礼:“原来如此,臣多谢尊上费心准备。”
歧煊满意笑了,道:“随行的日子伴着我和君上恐怕太过无聊,要你时时左右不现实,你也需要留点私人空间,我想小铜锤将成为丁相出山之后一个少不得的乐趣。”
留下那三样东西,歧煊带着琉煜离开了。
他们刚走不远,一阵凄惨的叫声炸在耳边,叫得人后背发凉,琉煜霍然回首看去,他知道肯定是丁叁月在施刑。
歧煊很是淡定,“还真用上了,也罢。”
琉煜没来由的一通闷气憋在心间,一言不发回了赤霞殿,屏退了所有下人,对着歧煊大发脾气。
“你干什么,干什么!丁叁月入魔已经是半许疯癫,他要打鸣山春打就是了,你出什么馊主意,又是毒哑又是烫熟的,最后还要循环敲碎手骨,我以前从不知你如此心狠手辣!”
歧煊深深盯着他,目光里透着不知名的情绪,说道:“我这叫心狠手辣?大牢里这么多刑罚你没看齐全罢了,改日带你看个遍,让你习惯习惯。”
在渡厄,只因成魔之人都有很深的怨恨和执念,几乎过半都是看似正常,实则癫狂的,例如毒姬,也如丁叁月,所以发明出来的刑罚比任何地方都来得更加丧心病狂,十八地狱皆比不过。
琉煜早年修炼,脱政多年,何时接手过劳役之事,见得少,故而今日所见难以容忍。
“你马上派人叫丁叁月住手。”
歧煊摇摇头,去短榻上坐下,“依不了你,我有我的用意。”
“好,你不叫人去,我亲自去说。”想着鸣山春现在正一根一根手指被蛮力砸碎骨头,琉煜迫不及待转身要去制止。
歧煊一拍案面,“站住!”
琉煜不听,开门便要出去,歧煊立刻上前按住,二人一下对招,拳脚相向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