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浒先生的话炸懵众人,大堂一哄而起,惊恐连连,好些姑娘家争先退座,急奔回家,生怕下一个受辱而死的就是自己。
琉煜思索着逃脱的魔祟里是不是有这么一类的,不经意间,目光与歧煊的再次相交,闷气的劲儿又起,他哼一声扭头上楼。
丁叁月一桌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白群不言一发,似乎对桌面的美味佳肴垂涎已久,她很久没出渡厄,人间的饭菜很怀念,至于主子之间闹变扭,她才不要管。
丁叁月拿出逃魔名册,手指捻着发丝,百无聊赖地一行行细看,忽然身边的鸣山春咳了几声,丁叁月侧目看去,他因十指的上截骨被废提不得筷子,只能捧着茶杯默默喝,刚才是呛到了。
丁叁月笑道:“怎么,听见人间不平事,想出手降妖除魔么?”
鸣山春低着头发不出半点声音,连呼吸都轻,丁叁月嗤笑,不再理会他。
歧煊负手过来,对他们说道:“既然天锦门插手往这城来,我们也看看是不是魔祟。”
夜深人静,挨家挨户大门紧闭,空荡的大街一有风过,吹得打更的人哆哆嗦嗦,背脊发凉,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即将要遭毒手的小姑娘。
“天上各路神仙保佑,所有妖魔鬼怪、奸邪恶人离我有多远就多远……”
可惜诸天神佛相隔太远,压根听不见这个胆小凡人的祈祷,妖风四起,邪魔厄来。
“嗖”一声有什么从身旁掠过,打更人大惊失色,慌乱中,忽见一支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掉在脚边,拾起一看,居然是一支沾了血的花钗!
大半夜的,如果不是一只女艳鬼丢他旁边来引诱他,那可能就是……
打更人不过是把视线微微往上一提,竟瞧见了恐怖的一幕——一处老屋子的瓦顶上,有一只黑漆漆的气体围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女子,正在媾交,下半部分血淋淋的,红色滴落到地面上。
打更人头皮发麻,当场尿了裤子,狂奔大喊:“啊——!!!!!”
翌日,一具女尸于暗街角落被发现,现场被官府人员管控,当地老百姓在不远处围成一团,人心惶惶,不停说着要官府有所作为,擒拿恶人。
一个师爷模样的男人焦急地擦了擦汗,嘴里怼不出话来,内心却是直呼倒霉,那迹安城的大恶徒为何所逃之地偏偏是他们这个小镇,擒拿恶人,他们也想啊,只是这恶人不是一般的丧尽天良,非常人所能对付的。
师爷又想起刚才去看的尸首,恶心的感觉又在胸腔内翻涌,这时验尸的仵作出来,与他说道:“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如何?”
“贞洁不保,直接捅破腹腔,双目被挖,舌头被断,身背上的皮剥走了一大块……”
师爷冷汗越来越多,道:“这是人能所为的吗?这他娘的简直是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所为啊!我们如何破案?”
仵作道:“听咱们官老爷说天锦门的人也追来了,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身上。”
正是说着天锦门,街道尽头一行澜白之人款款而来,个个英姿飒爽,腰封剑袖,手有佩剑,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老百姓们纷纷让道,他们毫无阻碍地来到师爷面前。
“哟,正道修真门派的人来了。”
案发之地不远处的茶楼上,白群双手撑着下巴在看戏,对昔日混入的门派校服感到熟悉,琉煜站在她身边,小黄鸟停在他头顶发冠上,乖乖巧巧的,歧煊则是背对着凭栏,坐着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方。
丁叁月二人亦是在一旁站着专注被围之地的情况。
只是当天锦门的人真正走近时,琉煜与白群同时皱起眉头,相互对视一眼,似乎都在问对方是否还记得那些人。
天锦门一共来了三人,为首的是长老莫忧晴的弟子——雪怀,剩余两人,一个叫方知行,一个叫易霖,都是天锦门的新弟子,入门有一段时日,会跟随下山历练。
白群当初混在天锦门保护苏镜云,也就是她被封真身的主子——琉煜,与易霖和方知行是同窗关系,雪怀较少接触。
三人一来便先去查尸,不久又出来与仵作对话,雪怀听完后,不由皱眉,举目向四方探望,正巧看见了二楼的琉煜几人,仿佛看出了什么,注视多了数息时间又被师爷请走了。
以前的模样是进行过伪装的,有些不大一样,白群不大担心他们会认出自己,琉煜就更不用说了,绝无可能认出他曾经是苏镜云。
只是琉煜以为这么恶劣的案子天锦门应该会派首席弟子潇云子出马,不想派了雪怀。
雪怀年轻蓬勃,为人古道热肠,在师门中人缘极好,修行已步入金丹期,以后大有作为,由此次可见,他已经有单独带领新弟子的资格,故而接到除魔请求便追到这小镇上。
丁叁月笑道:“一个金丹期带了两个刚入道的,这可不会是欲魔的对手呀。”
琉煜:“欲魔?”
“正是。”丁叁月将逃魔名册奉上,“依照那仵作验尸结果,与昨夜目击证人的描述,我觉得名册上最符合的便是欲魔了。”
琉煜细细看了看欲魔的记册描述,也觉得如果真是魔祟作案,那么真有可能是欲魔。
“君上,这欲魔什么来头?”白群好奇问道。
琉煜递回册子给丁叁月,道:“此魔乃是人间一户聂姓大户人家家主死后怨念所化,生前倒是风流倜傥,他有一房正妻,还连娶十八妾,其中有买的,有逼的,也有抢来的。”
白群:“怎么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货色。”
洪舆插嘴道:“能成魔的你想有好货色?”
洪舆一句话可踩着了在场好几位的心坎上,丁叁月冷笑,一笑置之,鸣山春看他这样,嘴角抿了抿,而白群恼火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成魔没有好货色?本姑娘告诉你,我没有害过一人,也没杀过一人,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说完,不等洪舆再有下句,解下锦囊作势要抛出去,琉煜阻止了,将锦囊挂回自己腰间,洪舆身份特殊,他不允许其他人对他有不敬,警告道:“别闹。”
白群扁扁嘴,跺了跺脚,趴在栏杆上生闷气,洪舆心惊自己差点被丢出去,小声说道:“还是我小崽子心疼我,吓死我了,那么凶的丫头真是惯出来的,没大没小啊!”
“你也闭嘴。”琉煜说他,洪舆只好不再吱声。
琉煜见白群如此,又软了语气:“丫头,还听不听欲魔的来头了?”
白群没有回话,倒是歧煊仍是闭眼,轻掀薄唇道:“说。”
有人接话就不尴尬,这时候也顾不上接话的是谁了,琉煜赶紧说道:“这聂大老爷平时就沉溺美色,行房癖好花样繁多,十八个小妾玩死了就一个接一个补上,连丫鬟也不放过,时日更长的,全府上下对他表面温顺,实则恨之入骨,终于等来一个时机,所有妻妾联合起来趁他病要他命,分了家产各自散去了。”
聂大老爷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才知道自己遭了算计,还是遭了一帮玩物的算计,于是死后连鬼都做不成,成魔了。他贱杀女子无数,来我们渡厄千余年,平日里就欺负那些女魔,只是不敢下杀手罢了,念头估计动不了不少次。”
白群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哦!这么说的话,我记得了,几百年前我一个人守在偏欢殿,有个男魔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徘徊,一日与我搭话,说话奇奇怪怪的,什么美人在骨不在皮,发是香,肤如丝,眼似珍珠,舌莲灿彤,巫山云雨伐血红……然后有一日也想来占我便宜,对!绝对错不了!”
琉煜一听来气了,“你说欲魔打你的主意?”
但是一想,白群说的是几百年前,那时她应该跟了歧煊,欲魔还敢这么大胆子?
他紧张,再小声问道:“你不是跟了尊上吗?后来怎么样,你没事吧?”
白群欢喜他的紧张,气也消了,摇摇头表示没事,她明白琉煜的意思,无非想知道为何她是歧煊的‘人’,居然还有魔敢盯上她,也小声回道:“尊上很久才见奴婢一次,只有见了过后能影响一段时间。那次欲魔扑了过来,幸好尊上来了,那坏蛋还不等尊上走近就跑了,再没来惹过我。”
琉煜轻叹,这时他对于歧煊欺负白群一事竟不知要怎么看待,他恼,可如今他也幸,也更加自责,一时心情复杂起来。
美人在骨不在皮,发是香,肤如丝,眼似珍珠,舌莲灿彤,巫山云雨伐血红。这些一一与被害者遭受的对应,一直少话的歧煊下了命令。
“分析起来确实像欲魔所为,丁相,今晚便有劳你了,莫让天锦门的人捷足先登。”
丁叁月咯咯笑出声:“尊上放心,那三人道行才多少,幸好欲魔是逃了,不然正面厮杀起来,三个皆是小命不保。”
琉煜道:“需要我一起吗?我恢复几分法力了。”
丁叁月摆摆手,“谢君上体恤分担,但区区一个欲魔,我抓他不过是五个手指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