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他霍然起身问道。
银摩道:“哎呀,我先是听主峰轮值下来的守卫说的,后面又远远看到尊上确实出现了,正前往纵渊大殿!”
少年琉煜闻言,惊喜不已,“快!我等不及尊上来找我了,我现在要沐浴更衣去主峰!”
他欢欣鼓舞地洗去一身荒唐,正了发冠穿上新衣,意气风发御风而去,落在主峰门前。
时逢临春,渡厄主峰雾气朦朦,恰有云海之感。
还不待走近,他看见高耸威严的青玉门柱旁伫立着一道玄色背影,渺渺飘飘与周遭的白雾融成一片,几乎虚化。
这个背影他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身姿风采让他一眼能断定是何人,陌生是因为身高与气质随着时光流逝而产生的变化。
“哥哥……”
玄色背影听见唤声,徐徐转身,正是离开了百年的歧煊。
“哥哥!”少年琉煜眼角稍红,奔步上前,他好生欢喜,刚做了梦原以为是空的,不想哥哥真的应梦出关了。
歧煊未动,嘴角噙笑,道:“你怎么也来主峰了?”
少年琉煜张开双臂抱住他,哽咽道:“我等不及你来找我了……哥哥,这百年你到底在哪?”
“我……”
歧煊欲要说明,他们身后通往大殿的石阶上薄雾弥漫,云雾中有人缓步下来。
“父君!”
魔神驾临,双子一齐作揖,见他们都来了主峰门前,点了点头,伸手拂了拂雾气,玩弄股掌之间,道:“琉煜既然来了,我也省得让人去宣了。”
少年琉煜侧目看向歧煊,以往这种被叫来的情况,他们都会不自觉对视一眼,可这次只有他看了哥哥,哥哥依旧定视前方。
他无奈哥哥怎么没按习惯来,又暗忖:哥哥受罚刚结束,父君不仅把哥哥叫来,还要把自己叫来,所谓何事?
“时间一过便是百年,如今歧煊受罚回来,你们也该比试比试,让为父知道你们各自修炼到什么程度了。”
魔神掌间凝聚法力,收拢白雾化为巨大的结界就地而罩,道:“两个人都有神兵,使不使随意愿,比试点到为止。”
少年琉煜闻言,大惑父君为何如此急切要他们比试,毕竟哥哥才刚回来,不应该叙旧关怀吗?
他看向歧煊,歧煊却已踏入结界内,说道:“既然父君要测试,孩儿已做好准备。”
“哥哥……”真的确定一回来就要两人舞刀弄剑吗?少年琉煜涌起一股心慌,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来吧,弟弟。”歧煊定定说道:“战场无父子,决斗无兄弟,你这百年学到了什么,也让为兄领教一二。”
意识里的琉煜翻了白眼:他百年内大抵学会尝遍美酒佳肴,摸牌烂赌,沉浸美色,这场输得无话可说。
果不其然,二人对手十招后,少年琉煜明显吃力,歧煊对他所有的招式皆能见招拆招,还能趁空攻击,随着一个后退的间隙,他差点被一脚踢出结界。
少年琉煜侧身站定,有点不能相信,哥哥居然对自己来真的?
打斗一旦上了百招便会激化胜负欲,何况对手已经认真起来,拳脚内力比不过,他召出悲引剑继续过招。
神兵之器凌气寒光,歧煊依旧空手搏斗,二人法力激荡几里雾气,风起云涌,他偏首避开刺来一剑,耳边擦过剑身冲破空气的嗡鸣声,当机双指夹住剑锋,少年琉煜丝毫没有由于,手腕一使巧力,剑锋快速由侧打横,将歧煊逼得松手,他笑夸一声:“反应够快!”
少年琉煜一听哥哥夸赞,得意满足,只是在下一刻,剑招未接续上,歧煊步法瞬移至背后,轻轻一点,又准又快,他霎时整个人宛如石化,一动不能动,举高长剑的模样甚是尴尬。
自己是被定身了……
胜负已分,魔神挥袖解除了定身术,少年琉煜出了糗,闷闷不乐作揖:“谢父君。”
魔神面露不满,道:“我原以为你们会有一场精彩的打斗,不想……煜儿,你已经远不如歧煊了,歧煊的修为能与你手持神兵相战,证明他百年来不曾懈怠修行,而同样的时间,你又在做些什么?”
难得父君认同哥哥,责怪了自己,这是自出生以来少有的,少年琉煜有了明显的落差感,十分难为情,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的头扎进去。
他主动认错,道:“回父君,是孩儿贪玩,修炼没跟上,孩儿错了!”
魔神叹气,道:“为父看得出来,以前你心里总是抱怨着为父老要歧煊去管教你,你一犯错,他便受罚,如今用百年时间来证明,你这小顽子是不管难成才的。”
少年琉煜咬咬唇,不敢说话,一旁的歧煊神色淡淡,低垂着眼眸。
“歧煊,你弟弟还是要交回给你啊,好好管着他的修炼,你也算是替为父分忧了。记住,以后定期比试,他若没有进步,受罚你首当其冲。”魔神吩咐道。
歧煊回应:“是。”
魔神走后,少年琉煜一扫阴郁,想邀哥哥回赤霞殿叙旧,不料歧煊却说道:“下次比试的时间不会隔太久,你的修为太差了,光靠一点快速反应和小聪明远远不行,你马上回偏欢殿闭关三个月。”
他听后不满,道:“你要我现在就闭关?有必要这么赶吗?我们才刚重聚!”
“你已经荒废了一百年,以你现在的实力,来日神魔开战,你根本接不住他们几招,我是为你着想。”
“那也不差这几天吧?”
歧煊皱眉,拉着他往偏欢殿方向去,“我们神格者时日绵长,想做什么不急于一时,但也要有命在才行,所以赶紧修炼。”
他被歧煊关在自己的宫殿内闭关,连着偷跑十次都被抓了回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来歧煊也烦了,干脆在寝室设了结界,把他锁在里面。
哥哥的举动引起了弟弟深深的不满,虽然说话语气与以前一样,但行事风格变得太强硬利落,他头一日还花天酒地的,今日便是一室冷清,根本适应不过来。
前面闹了好几日,后面才勉为其难地静心打坐,熬完了三个月,他意境提升了些许。
只是刚出来几日,他愣是寻不着银摩,后派人追问后,才得知银摩居然被哥哥差遣走了,去了赤霞殿。
他再派人去找,得到这样的回复:“君上,尊上说当初是要多照拂银摩的,去闭关前不知哪里弄错了,把他抓去苦役,现在正是叫到身边好好补偿,还请君上不需挂念,好好修炼。”
银摩在渡厄是出了名的玩乐的好手,哥哥不见天日,冷寂百年,如今把人带走也是正常的,不妨让银摩多寻些乐子给哥哥,这样一来,他不会被看得太紧了,少年琉煜如是想道。
可惜,歧煊是个有节制的,修炼没落下过,几个月后的比试,他仍是惨败,歧煊仍是被罚。
既然乐子没了,人便也沉性多了,除了修炼,他还有一样要务,近来三五个月没管过十二峰,倒是要去看一看有什么情况与否。
没想到,他又得到了另一个意外的消息——十二峰让歧煊暂管了。
还不止如此,父君特批另外二十峰给哥哥负责,加上他的十二峰,哥哥手里一共管辖了三十二峰,渡厄七十二峰大魔,这是接近一半的主力尽在他手。
这下,少年琉煜乐了,三十二峰还不把哥哥忙住了,加上银摩寻欢作乐的法子,哥哥指定没时间修炼,更没时间管他,太好了!
歧煊确实有十日未出现,他以为至少还有十天自由时,便要溜出渡厄山去人间快活一番,怎么都料想不到,走到半道上会被歧煊抓了回来。
他很怀疑自己身边有哥哥的眼线,他一动就有人通风报信,可人多眼杂的,拿不出证据。
回了偏欢殿,闹是少不得的,于是歧煊承诺道:“如果你能逼我把恨天召出来交手,我算你赢我一场,准你去人间玩一天。”
少年琉煜可不傻,自己与哥哥差了多少实力心里是明明白白的,要提升战力到哥哥不得不出神兵迎战,没个百来年怕是不行。
这样的时间太长了……
可转念想来,自己根基并不差,不单不差,还出奇的好,他对修炼应该得心应手,总是输给哥哥的话,在魔族、在三界是会颜面扫地的,堂堂魔君岂能如此。
再忍一百年就是!
少年琉煜回道:“好!一言为定!”
歧煊闻言,嘴角勾出一丝笑意,这笑比百年前明显邪魅,他一眼看穿弟弟的打算,胸有成竹道:“别以为在百年内能过我这一关,我敢与你打赌,就你这懒劲儿,过了五百年你也已不一定能做到。”
“你小看我了!”少年琉煜气结,“我这就去修炼,你等着!”
他就不信了,就差了一百年的差距,补回去就是,说什么五百年也不一定能追上,都是狗屁。
时间匆逝,辗转数百载,少年琉煜发起过无数次挑战,皆被歧煊打得遍体鳞伤作为比试的结束。
是的,哥哥后来出手越来越狠,他受伤是常事,趴在地面上爬也爬不起来,汗水湿透了领口,而哥哥气定神闲地伫立在一旁,半晌后看他再无战意才走过来,提起他的后衣领把人拽起来。
“五百年已过,你输了。”歧煊道。
少年琉煜挣脱了他,气愤难言,懊恼自己的失算。
本以为他加紧修炼一定可以追上,却不想哥哥在五百年里的修炼也精进不少,这追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歧煊瞧他气鼓鼓的模样已经习惯了,没有像以前那般哄着,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既然输了,就按我说的方法去修行,时辰、地点我都写明白了。”
少年琉煜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的做法和时长罗列得很清楚,把他未来十年的修程安排得满满档档的,没有一丢丢玩乐的时间。
他略略挑眉,乖巧收下,道:“知道了。”
歧煊见状,眉眼间有股料算的笑意,道:“我允许你歇一晚,明天日出时开始照做,千万不要想着我平日里忙,不会注意到你哪样做了哪样没做,或者是做不做得全,只要被我发现一次你偷懒了,我就罚你在笼子里闭关五百年。”
闭关五百年,还是在笼子里……
少年琉煜打了一个寒颤,怒视哥哥,若是他真的按册子上的修程来修炼,那将会是很痛苦的过程,而且明日一早就开始,全然不顾他比试时被打出来的伤。
俗话说上吊也要喘口气,哥哥这是对他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偏偏父君不管,他诉苦无门。
歧煊交代完后便要离开,临走前又惩罚性地揪了他的耳朵,力道轻轻的,道:“你又输了,我自行去领罚,记住,偷懒别被我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