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煊的警告在他心里的威慑力不亚于父君,不是因为从小被歧煊管着,主要还是实力拼不过。
他只能认命地按照小册子上所写的一一做全,这不,今日便来到渡厄唯一有流瀑的山谷淋修。
抬手接住直冲而下的水流,冰冰凉凉的,少年琉煜瞅了瞅四周空寂无人,不失是个修身养性的好时机。
三三两两脱得只剩一身雪白的亵衣,一步踏入水帘中,水流顺着脸的轮廓与身形迅速冲湿,将皮肤与衣料两者沾得缠绵,秀白中透着略显健瘦的肤色纹理,墨发也失了平日的飘逸,被冲刷得笔直,披散在肩背上。
他盘坐,平心静气,运转周天引导神识入境,双目轻闭,不多时别有一番清灵景象显现识海中,外形稳如磐石,神识幽如红烟,五官杂感摒除于外,太一合境。
光阴匆匆,他忘却自己入定多久,像是悠悠睡上了一觉,自在舒适,又像是神思经历了复杂的变化,充实疲惫。
未达极限,再接再厉。
正值神识要再度融回境界时,也不知是耳畔流水叮咚的声线穿破了宁静,还是道行太浅阻不了心神松弛,他听见了女子们的嬉戏声,银铃似的。
到底无法聚精会神了,穿过水帘欲要一探究竟,却不想与那冷魅勾魂的人正好对视上,一个笑意,一个错愣。
少年琉煜顿时皱起眉头,瀑布那头的石亭内,歧煊执笔生花,四方艳色风情万种倚在亭栏上嬉笑搭话,离他几步之遥围成一圈陪乐着。
“你们猜,尊上画了我们当中的谁?”一女娇笑而问。
“不知呀,尊上的眼神无定,指不定是画山画水呢。”另一女呵呵笑出声。
有人按耐不住,问道:“尊上,您到底在画什么?”
歧煊的视线再次掠过对面水帘外伫立的人,半晌后道:“人。”
几人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到底画了何人,又见歧煊已经换了笔挥挥洒洒写字,看样子是在题诗。
这厢,少年琉煜暗自咬牙,他在修炼,哥哥却在风花雪月,附庸风雅,他冷哼一声,心里不满得很,可迈不出脚步走到石亭那边,施法披衣离开了。
身后不远处的欢笑声一直到他出了山谷才听不见,胸口莫名堵了一团棉花般令呼吸不顺,他恨恨说道:“以前叫去画别人还与我说好听的,今天是故意来扰我,让我知晓他现在比我快活潇洒吗?”
琉煜知晓自己是个容易被激的性子,这样的脾气在少年时尤为明显,直到后来经历沧桑后收敛许多。
而此时的歧煊分明是懂他的,激将法运用纯熟,少年琉煜并不愚昧,可琉煜看得出来,歧煊接下来的数千年是变着法子牵引自己把修炼快速提升。
终于一日,他打得如鱼得水,进击势头十足,哥哥闪避回势后,召出了恨天。
他们平手了,他也算赢了,仰天长笑。
时隔数千年,如愿出了渡厄前往人间,他出奇地不想去勾栏之地,修为心境上至了,好似那般莺燕之事是无知年少的喜好。
听闻人间佳节有烟花可欣赏,独自带了一壶烈酒选了一处观景宝地,单臂撑着的慵懒,倒酒入喉,烈味伴着烟花升空在胸膛间炸开,遥遥望着明月夜空璀璨,他竟不知人间还有此等意境盛景,都怪以前只顾浅薄庸俗的玩乐。
争锋相较的日子中,许多人与事在悄然变化,他却说不出个具体来,比如哥哥不再与自己多有往来,比如父君经常闭关,再比如他很久没再见过银摩……
只因好不容易练到与哥哥平手,他已吸足教训,不需督促也能自觉修行,修为这东西,如逆水行舟,要保持实力精进不衰,唯有勤之一字。
岁往,逐渐长成青年郎君,再现眼前,已是位列储君,狼烟四起,神魔大战在无尽之荒拉开了序幕。
“你们两个看着,”神武的身躯屹立二人之间,魔神盛威凛凛,指向敌军大阵中两个人影,“他们便是神皇座下之人,也是你们此次战役的最终敌手。”
他们站在父君身旁,皆戴兽耳面具,身着玄甲,一个高大,一个单薄,纷纷看向远处密密麻麻的人潮,金甲凛冽,圣不可犯。
“你们是渡厄除我之外的最强战力,今日可要鸿蒙天的人好好开开眼,看看我们一统魔族后的实力!”
神魔两族势不两立,万万年来六界皆知,此番大战必定要一洗前耻,一举攻下神族境地。
双方对峙十天十夜,是时候打开战局了!
“去吧,把他们的首级取下!”
双子对视一眼,他看向哥哥的眼中俱是挑衅,比试意图明显,哥哥只是淡淡魅笑,算接了战帖。
二人化成流光冲向神族大军,风驰电掣间,如两把利刃出鞘,横扫敌军前锋,神魔两族首次正面大战全面爆发。
两军大规模交战于无尽之荒,玄幻之力混冲几乎撕裂虚空结界,杀肃声响遍战野,天无昼夜,时间被无限拉长,火星飘零,杀机四伏。
战局北面,烽火连天硝烟弥漫,熊熊烈火中有两道身影正在厮杀,耗尽最大修为只为将对手置于死地!
琉煜谨记父君交待,要他来取神族太子玄宸的首级,不巧,玄宸冲杀过来的目标也是他,而哥哥的对手则是玄慈。
战场上扬起的风烟迷了眼,他紧紧防御,严防对手突袭。
果不其然玄宸从侧面袭击而来,二人武器相抵灵力波涌毁去周遭石柱,下一瞬谁也不放开谁展开内力的较量。
玄宸道:“与你一战甚是快哉,可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做不得有来日请你共饮一杯。”
琉煜摒气对抗,没有回话,对待敌手心高气傲。
玄宸再一击,又道:“不说话莫不是个哑巴?没听过有这么的传闻呀!你到底是男是女?”
琉煜翻了翻白眼,心道:老子是男的,长得比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就不给你看!
手中的神兵长剑划出剑气,他丝毫不给对手有半分活命的机会。
玄宸盯着那把神兵,“好剑,不输我们鸿蒙天打造出来的。”
琉煜闻言,冷笑一声,执剑直指玄宸,挑衅十足。
先锋军已打得火热,双方大军如两股急涌的潮水相互冲击,咆哮声震天彻底,一方欲要把另一方吞没,取得战争的胜利。
神魔之战不比凡人肉搏厮杀,而是修为、武器与运气的较量,数以千万的冲突足以惊天动地,
一只鸦色猎鸟从高空飞过,发出奇怪的叫声。
他一听是魔族的报信鸟,暗语父君有令要他和哥哥汇合,于是避开玄宸的攻击,一个旋身飞向东面去找哥哥,哥哥这时也正与玄慈打得难分高下,他巧见玄慈露出破绽,便顺势一击,险些将其头颅砍下。
玄慈生死一瞬间,狠狠瞪着突然出现的他,神色好似在道:这魔君好生狠辣!
琉煜见状,别提多得意,战意更盛。
“师兄!”
玄宸随后紧追,趁着他刚刚攻击玄慈未反应背后有追兵,正要一举击杀,千钧一刻又被哥哥的长戟阻下,一时之间,四人混战一团。
双子与神族两员大将纠斗牵制,魔族数量过于庞大,逐渐削薄了敌军势力,神族节节败退。
正值此际,一股九重之力临空而降,两军之间混杀入第三支银甲军队,竟与神族同仇敌忾,对战魔族。
琉煜心头顿了顿,对歧煊说道:“九重天派兵支援鸿蒙天了!”
歧煊不过冷笑,满眼是对仙族的轻蔑,“二天尚算是同气连枝,九重天插手进来是要彻底与渡厄撕破脸面,只是二天人数太少,实力加起来也不能杀尽我们百万魔兵,如此,耗也耗死他们。”
琉煜也赞同:“我们牵制神皇之下的主力就好。”
他话音刚落,无尽之荒上空突现白光之阵,璀璨夺目,法阵中点点金光似星如雨撒落在金银铠甲之上,二天大军战力大涨!
魔族众将皆惊讶,应战逐渐不敌,战局出现扭转趋势。
琉煜暗道:糟了,有几个神明散了自身的修为增强了神族的战力!
歧煊眼眸里亦是露出了意外之色。
他们被上空景象吸引,差点被玄字二神君逆袭,只好专心对付,两两对决,身影急速,上天落地,招招狠准对决。
就在这时,又一个巨大的法阵出现在无尽之荒上空,阵中央有一人凌空傲视下方,施法击杀神族兵将,所向披靡。
玄慈惊道:“魔神出手了!”
眼见己方兵力受损过快,玄宸欲冲上云霄阻止魔神,他才飞不到三步便被歧煊拦住。
“神族太子,你们两个的对手可是我们,别搞错了。”
玄宸无法接近,玄慈亦然,魔神双子同样身具神格,且有神兵,很是难缠。
纵观战局,神族本就法力高强,奈何人数很少,而魔族虽为蜉蝣,可魔神统治渡厄山万万年,几乎将世间所有魔气收纳培养,所以魔族兵帅数量十分庞大。
现眼下父君出手,神魔各自的兵将全部在对战,他们必须拖住玄字二人,让父君顺利施法,如此,魔族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此际,一道金光冲向天际,琉煜眯了眯眼,是神皇出手了!
下一刻,天空风云变幻,两位上古之神斗法斗智,他们的生死决定大战定向。
此一战规模甚大,历时十日十夜,死伤无数,陈尸遍野,许多神陨落了,更多的魔消逝了,但是受伤坚守的还大有人在,那两位巅峰对决一直在持续,天空一战局,地面一战局,无尽之荒当真要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