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歧煊回到渡厄时,万魔跪迎。
但魔神双子是一同出山的,为何只见尊上,不见君上?
悍将们不言而喻,齐齐看向歧煊抱着的那一团薄衾,因为下了画舫后,歧煊急赶回赤霞殿,衾角飘出一绺墨发,摇摇晃晃,柳枝似的。
众魔第一反应:君上又为渡厄办事受伤,这回人和上次一样伤到没意识了,功劳者啊!
师无相趋步上前,紧张道:“尊上,君上怎么了?”
歧煊步伐不停,直奔寝室,“你先把毒姬和妖王安置好,派人盯着妖王。”
“可是君上看起来很严重,老臣先给君上把把脉吧!”
歧煊沿途叫了女使去打水进来,一脚踢开门,“不需要,快点去做我交待的事。”
师无相见如此,只好听命去了。
女使端来两盆干净的水,歧煊叫退了所有伺候的,关死房门,然后小心翼翼把人轻放在榻上,一角一角掀开,琉煜熟睡的脸显现眼前,但他似乎睡得并不好,眉头紧缩。
歧煊知道他身上难受,拧干了湿巾擦拭斑驳的身躯,一碰千镜术造成的剑伤,琉煜干哑地痛哼,再加上那一场纠缠两人都失了理智一般地渴望对方,他整个身体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歧煊深深懊恼,心疼不已,细细涂抹了伤药,花了很长时间终于给琉煜处理好伤口,其他地方也清理干净,额上已经布了一层薄汗。
琉煜也疼得出汗,歧煊换了另一盆水拧干湿巾,替他擦了擦。
不停换水拧水的声音叮叮咚咚敲进熟睡之人的意识里,水声逐渐入了梦乡,几个辗转扩成了海洋浪声。
琉煜梦见自己不着片缕,浑身火烫,烫着好几处伤口上的肉有了快要熟了的错觉。
他闭着双眼却能感觉到脚下是万丈海崖,脑子里有两股声音催着,一个叫他跳,一个叫他不能跳。
他也回问,好热啊,好烫啊,为什么不能跳?跳进海里他就能舒坦了。
那个声音说,跳了便不能回头了。
琉煜忽然满心委屈,他难受,他想跳下去,什么回头不回头的,他不要多想,那样子太累。
那个声音不再出现了,琉煜摸索着往前一步,前踩一空,从高处坠进深海,顷刻间海水四面八方灌进感官里,可是一点都不呛人,反而舒缓了火烫。
他眩晕着,口鼻间全是熟悉的温暖,任由四肢漂浮,身躯缓缓下沉,不过片刻,火烫的感觉竟然又是压制不住,他急切想再找个发泄,就在这时突然冲来一股暗流,很快将他卷到海面,继而狂浪拍来,他被冲到礁石里,手脚以一种变扭的姿势卡在石缝里。
挣扎着要脱身,可怜肢体酸麻无力,耳旁是海水上升的咆哮,巨浪要来了,那个叫他跳海的声音又跳了出来,告诉他不要挣扎,接受就好。
汹涌的海浪一浪接一浪快速扑来,撞击着身体,即使是温柔如水,此刻也化水为硬物,攻击性十足,剑伤贴着石块被摩擦,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想叫骂,想让海浪轻些慢些,但是毫无作用,浪水拍在身上,直击深处,口中的叫喊也被一下又一下撞击得断续破碎。
这太可怕了,又是火热又是快要窒息,他求生一般,终于费劲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见的东西很模糊,海浪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哥哥说话的声音……
“……炼制的鼎炉已经被我收了回来,魔祟却是都被炼化了,没救出几个,但以后在渡厄之外的魔祟算安全了。”
“之前被抓了这么多,估计那人手上炼制的暴戾之气没有尽数用尽,反而大量藏起。”这是师无相的声音。
琉煜眨了眨眼,朦胧的视觉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紫纱云香帐顶,紧接着又是歧煊的声音,平平稳稳的令人安心,有助眠的功效,琉煜又发昏起来。
“这是也我顾虑的,后续由相师派出探子巡查线索,最好能查到藏存之地,一举拿下。”
“尊上,渡厄大震后,我族战力损失了一部分,虽然不多,可对我们部署大战不利,眼下妖王已来,我们是不是要把握合作?”
琉煜听着,分辨出说话的是镰姬。
“妖王诡计多端,另有目的,我已有办法与她谈拢。”
“不知尊上对丁叁月有何处置?”
“他是仙身,是渡厄不可多得的战力,命必须留下,待我过几日去审审他,我一日没有罢了他右相之位,你们谁都不要越界,懂吗?”
众魔齐声应下。
“对了,地震损坏的宫殿目前建造的如何?”
“回尊上,还需要一些时日,您与君上回来,只好再暂居赤霞殿。”
赤霞殿……
琉煜脑子里像被搅成了浆糊,未从梦里的余韵中回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自己回到渡厄山了,眼下身在赤霞殿。
微微偏过头看去,紫纱幕帐外有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榻边,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那人的侧脸,琉煜怔了怔,清楚意识到眼前是现实,而歧煊就在身边,失去意识前的所有记忆刹那回拢,身上的痛感也明显起来,耐性便被磨灭了。
他不假思索地随手拿起另一个软枕砸了过去,以示宣泄,却是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哎了一声。
原本还在商议中的声音戛然而止,歧煊被枕头砸了后立刻回头,瞧见纱幕里的人缩着身子痛苦的模样,紧张地钻进去。
“醒了,别乱动,还有点发热。”
琉煜拍开他摸向额头的手,不经意瞧见歧煊身后,一间不算宽敞的寝房内居然聚集了几十个大魔,他们要是通通人形,房内指定是塞不下的,所以歧煊命令除了相师之外,其他大魔都以成团魔气的形态留在房内议事。
这时,大魔们齐刷刷飘了过来挤在榻前,七嘴八舌地问着:“君上醒了吗?怎么样了?”
看着那几十双眼睛直勾勾朝帷幕里瞧,琉煜刚经情事,醒来便被一堆眼睛盯着,老脸一下烧着了,红到了脖子。
他忍无可忍,梗着脖子爆出青筋,朝他们大吼一声:“都给老子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