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百年?!闭关思过是谁也不见吗?”少年琉煜大叫。
歧煊情绪低落,只是叮嘱弟弟,道:“盗玺是大罪,父君该罚我的。你我百年不得相见,以后自己靠自己了,行事修炼样样要小心,没有父君的召见千万别轻易去主峰!”
“是我求你帮我的,有罪我来担,断没有好处我得了,处罚全去了你那的道理,我要见父君!”
“你是知道的,越是求情越是辩解,惩罚只会越重,所以不需要去父君那里说些什么了。”歧煊道,“待我们伤势养好,你迁往偏欢殿,莫说你没有受罚,只是还没交代下来罢了,而我则去父君安排的地方闭关。”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少年琉煜自责不已,忍不住抱着歧煊大哭,“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别哭了,又不是真的生离死别,我还在渡厄山。”歧煊安慰着他,又道:“男子汉大丈夫,我们行过冠礼,又得了神兵,你以后不能动不动就哭了。”
之后,有侍从在室外来请歧煊,说是师无相来看他的伤势,歧煊睨去一眼,道:“让他在外殿等我。”转脸又笑对弟弟,“你内伤颇重,剑已在手,什么时候看都一样,先睡会儿吧。”
“好吧。”弟弟乖乖收起了剑,躺了回去,“你的伤很重吗?”
歧煊摸摸他的头,道:“你让神兵认主损耗巨大,又与我一同顶了法阵,自然是你比较重。”
“那我岂不是很厉害?”
歧煊轻笑,笑里没有面对外人的邪魅,温温柔柔的:“是,很厉害。”
少年琉煜咧嘴跟着笑,哥哥摸着头很舒服,没一会儿他就困了,眼睛眨着眨着,在哥哥的注视下很快睡着了。
因为他们的伤势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所以各自的处罚并未施行,期间父君来看过他们一次,少不得训斥,俩兄弟默默受着,大气不敢出一下。
既然是休养,也不便运功修行,闲来无事,歧煊便叫侍从在古书下摆上汉白玉案,坐在那作画。
少年琉煜坐廊下擦剑,哥哥不时抬头看他,又继续画起来,瞧那模样准是又在画他了,“哥哥,你就不能换个人画吗?”
歧煊未停笔,魅然道:“魔族除了父君与你,谁还有资格让我画?”
“那你也不能尽画我一人呀,书房里全是我的画轴。”
“你不知道外界对你的评论吗?”歧煊坏笑说:“说你魔君容貌颠倒众生,我既然有你这么个美人画着,其他人怎有幸入我笔下。”
少年琉煜摆了摆手,“什么颠倒众生,老子要的是英勇神武!”他顿了顿,又疑惑道:“说起这个,我有些奇怪啊,为何父君不把恨天给我,把悲引给你,怎么看你喜欢弄画作诗的,长剑更配你,而我要英勇神武,长戟才能衬托。”
“大概因为你长得比我矮。”
这话是大实话,可扎琉煜的心了,他的身高与常人相比并不算矮,甚至是高个子了,唯独与哥哥站一起自己偏矮一些。
“是你长太高了!”少年琉煜气结。
歧煊笑了起来,眼角下的泪痣随着笑眼的牵扯微微扬起,冷魅散尽,道:“好好好,怪我,怪我。”
“哼!”弟弟不满地扭头不看哥哥。
这时,有侍从领着一位人物前来传话,此人严格说起来不算是人,他是魔神的神兵之灵——蝰蛇,原形是一条九节鞭,在魔神手上经历万年修炼才有了独立的意识与人的形态。
琉煜见到他,不禁感慨:蝰蛇自父君陨落后便自动封器,也不知是遗落在神魔大战的无尽之荒里,还是被歧煊安排回了渡厄,如果是后者,歧煊费的劲可不小。
神兵不同于仙器与灵器,不是主人的人去搬抬,需要高强的修为来支持,就算能拎得动也是相当吃力的。
“给两位殿下请安。”
蝰蛇一身白黑相间的衣饰,披风衣帽盖头,外人看不清面目,只听他开口说话,不卑不亢。
父君的器灵到来准是领着旨意前来,两人赶紧起身,歧煊道:“不必多礼了,父君有何事吩咐?”
蝰蛇道:“主人有令,明日起,大殿下闭关百年,二殿下迁往偏欢殿禁足一个月,皆不得有误。”
“明日?”少年琉煜大惊,“这么赶吗?我们的伤还没好全呢!”
蝰蛇回道:“闭关与禁足与伤势无大关系。”
“可是……”
少年琉煜还要再争辩却被歧煊拉住,他对弟弟摇摇头,又对蝰蛇说道:“我们知道了,一定照做,你且去复命吧。”
蝰蛇点点头,步法影虚,很快移步出了殿门没了身影。
听到明日就要分离的消息,少年琉煜闷闷不乐,他原以为两人还有好几日的时光,不想只剩一晚。
“弟弟,”歧煊叫了声,对他说道:“别这样,既然明天就分开一百年,不如我现在带你去凡间玩一玩可好,我们从未去过,今日正巧是元宵。”
少年琉煜点指算算,哥哥说的没错,人间正是佳节时。
“我们偷溜出去被父君知道了会不会又挨罚?”
“现在的惩罚够重了,再罚也无妨,我只想带你去玩个高兴。”
他们年少,从未涉足渡厄山以外的世界,避开守卫溜出去后选择了最近的城镇落脚。
琉煜回想起哥哥确实带自己离开过渡厄,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人间,两人都很新奇,所以记忆较为深刻,但是后来自己溜出去玩多了,便没什么感觉了。
二人兴高采烈地观看张灯结彩的楼阁,吆喝叫卖的小贩,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哥哥,你看,那是什么?”少年琉煜指着涌动的人流头上出现的靶子样玩意,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丸子。
歧煊也不知,“吃的吧……总归不是插发髻上的。”
琉煜翻了个白眼:那是糖葫芦。
当年的两兄弟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他对这一段记得清楚,两人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少年琉煜一听可能是吃的,拉着哥哥直奔而去。
扛靶子的是个老人家,正数着收到的铜板,感觉前方有人站定,一声清亮的声音问道:“老头,这是吃的吗?”
有生意来了,老人家赶紧回道:“是的,是的,糖葫芦!”
一抬头便见两个俊貌不凡的少年郎在跟前,身上衣饰在花灯的暖光下显得与常人所穿格外不同,款式是他一辈子没有见过的那种潇洒贵敛,颇有武将之风,不由呆住了。
歧煊笑了:“有糖的,你喜欢。”
少年琉煜二话不说拔了一串下来,老人家回神,小心翼翼道:“一串一个铜板。”
“铜板是什么?”弟弟问道。
老人家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世上有人会问铜板是什么的话吗?他再解释:“一串只要一个铜板的钱。”
钱?双子面面相觑,钱是什么?
歧煊率先反应过来,“莫非是书上说的银子?你是说要这串东西要拿银子与你换?”
原来银子等于钱,钱可以换东西,少年琉煜明白了,马上说道:“我们没钱。”
老人家一下就变了脸色,抢回糖葫芦,啐了一口道:“装什么不识钱的样子,你们身上随便一样都价值不菲,是看老头我好欺负想不付钱吃白食是吧,长得人模人样的,却是心肠坏的,都滚滚滚!”
“你敢无礼?”
双子横惯,弟弟欲要上前把人头扭下来泄愤,被哥哥一把拉住,“这里是人间,杀人与杀魔有根本的区别,别闹大动静。”
“也罢。”少年琉煜说道:“入乡随俗,是我们没弄清楚规矩,我忍这一回。”
歧煊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指向湖面,那有一团凡人无法看见的黑色,邪笑道:“要弄清楚规矩还不容易?”
少年琉煜看了过去,咧嘴笑了,接话道:“抓起来问问便是。”
人间佳节的夜晚正是热闹时刻,月下灯火通明,人们欢歌载舞,酒肆勾栏笑语晏晏,湖泊船舫摇曳涟漪划破镜面凉水。
凉水之上,幽幽黑气蜿蜒飘流,它晃动着细小的尾巴悠悠转着,推动圆滚滚的身躯前进,迎面来的舫上有几位姿色美艳的女子,它立刻兴奋地加快尾巴的摆动,直直冲向女子而去。
一个被掀了裙摆,一个被扯了衣襟,还有一个被舔了一口脸蛋,众女不知发生何事,惊呼尖叫连连,那团黑色作恶捣乱后又逍遥离开,正悠哉悠哉要进去街角找个地方附着一会儿,“嘭”一声撞上一层透明的东西。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怎么过不去?它不死心又试了一次,又一声“嘭”,这时才看清昏暗的前面有层结界。
人间会使结界的只有修真人士,莫非它被盯上了?黑色吓得掉头就跑,谁知转头便见两道身影逆着街口的灯光堵在那儿。
待它适应光源,发现两道身影是两位少年郎,一位双臂抱胸,一位手臂搭在另一人肩上,二人直勾勾盯着它,脸上挂着的笑都很渗人。
其中一位,它怀疑是……女的,虽然站姿豪迈,个子也高,还是男装。
黑气就喜美色,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受魔性趋势直接冲了过去,可它冲到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再前进不了,因为尾巴被捏住了。
歧煊哼道:“原来是个色胚。”
少年琉煜不屑道:“喂,看你的魔气应该有修为的,赶紧现形和我们对话!”
黑气不断扭动,压根不会理问话,歧煊主动把它提到弟弟前面,少年琉煜用力揍去一拳,直接把暴动的黑气打懵了,随即掌中旋起风刃,恶狠狠威胁:“别让我们说第三遍,现形!”
嘿!这不是女的,忒凶了!
黑气知道自己遇上了不好惹的,为保小命赶紧现了形,魔气涌动成一个成年男子,扑通跪下,哭着喊:“大神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