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人玩了几轮，傅辞与江浮寒弄明白了规则。这牌九玩的是心术，每一次开牌会给对手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其牌理对应全年二十四节气，又分天牌地牌人牌和牌四大牌，牌牌组合，相生相克，妙趣无穷。
傅辞与江浮寒一对新手成一座，四方拿牌，开牌前，歧煊道：“既然全齐人了，推牌九有输有赢，奖惩如何定？”
他们视金钱如粪土，对奇宝没兴趣，个个神仙要赛神仙，当然喝酒最佳。
江浮寒把剩下的美酒悉数搬了出来，牌局开始了。
歧煊老谋深算，即使琉煜推牌九是个中好手，也得防着他输了被罚酒，这博弈之事哪有逢赌必赢的运气，于是开牌谨慎。
有这般心思的可不止歧煊一个，玄宸亦然，只有傅江夫夫摸索当中，没有心思去顾及太多，玩了十几局后，琉煜就纳闷了，这酒这么罚也罚不到他嘴里，运气虽好，奈何嘴好馋啊！
时间就在他们几个各怀心思的推牌中过去了，锦绣城方向远远传来炮竹连天的声动，就连撼霄山内也有弟子在放着迎接新岁，但天际峰一群神仙推着牌浑然入迷，都不想动，于是他们的器灵便派上用场了。
玄宸的归尘箫化成两个小童，叫不器与不焕，被叫去庭院放炮竹，但数量太多，两只小东西人小腿短要搬很久，歧煊见状，把恨天也叫了出来去帮忙。
就这样，他们在雅厅里推牌热火朝天，三只小东西在庭院放炮竹，砰砰直响。
喜气洋洋，热闹温暖，过年，大概就这样吧。
守完岁，琉煜搀着歧煊回凝雨峰，春寒料峭，沿路花草露水盈盈，宽大的披风同时包着他们避寒。
歧煊推牌九输得挺多，罚酒也多，不过最多的还是玄宸，现在已经在厅里睡下了，傅辞与江浮寒平分罚酒，人都清醒着，给玄宸安置好后，两人也不见了，不知去哪儿卿卿我我。
歧煊只是微醺，琉煜一侧手脚无力，哪舍得把自己的重量挂半点在他身上，回到小屋，灯黄色暖，他先躺下，琉煜去拧湿布给他擦擦。
拧好，一转身又见歧煊侧躺着，一手撑着头，一手玩着牌九。
琉煜要收走，“不玩了，得歇了。”
歧煊却含笑对他说道：“不，我们接着玩，输了要有惩罚。”
琉煜笑了，暗沉的灯光趁得他的笑格外坏，他靠近歧煊说道：“就我们俩玩，你是想输的那个输一次脱一件吗？”
歧煊眼里亮了一瞬，“你有小心思。”
琉煜说：“我只是把你的心思说了出来。”
手里的牌在指间来回转动几下，歧煊想了想，作罢道：“不了，我一时兴起而已，你的身子还不能……”
琉煜却凑得更近，在歧煊耳边呵气，“我偏要这么玩，你给不给？”
歧煊喉结滚动了下，忽然笑出声，“给……你别后悔。”
二人的牌九便在榻上歪歪斜斜地开局了，这下玩的不是大小牌的心术，而是彼此每一次开牌时，对视的那一眼，风月无边。
夜月西移，这一局琉煜手中的牌无胜，自觉认输，他笑得又甜又邪，慢动作地扯开亵衣带子，然后眉眼弯弯看着歧煊。
还穿着长袍的歧煊摸牌的手渐渐没了动静，眼眸里倒映着那单薄的身子，帐外的烛火衬得朦胧醉人，他叹息一声，把那个会勾魂的人拽过来，亲自堵上那笑得诱人的嘴。
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落地，全部牌被推下了榻，衣物四散，烛火燃尽。
待到月落朝晖，露水凝成珠串滴答不停时，微风吹过窗台进了屋内，在纱帐面上引起阵阵涟漪，动静方歇，摇曳的纱脚下依稀能见一小盒脂膏，里面被挖出两道指痕，香气四溢。
大年初一是在睡梦中度过的，昏昏沉沉睡到初二，去了天际峰，玄宸告诉他们，三人昨天已经去了渡厄见了时知上神，问了声安，并告知了琉煜的情况。
时知上神很欢喜，直言奇迹。
琉煜想着很快会见到她，所以没有马上回渡厄，而是决定和歧煊接着游历。
一下山，琉煜眼皮子撑不住了，精神累，身子也累，歧煊背着他去了锦绣城买了一辆马车，用纸符吹了个车夫出来。
马车内有点闷，不比外头春凉，琉煜解开了盘扣，露出了一片痕迹，倒在柔软的垫上三两下入睡了。
歧煊用指尖轻轻抚过，痒得很，骚扰他不给睡，“接下来想去那儿，说了再睡。”
“不行……我现在脑子想什么都想不动了……”琉煜迷糊道。
歧煊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道：“说了你身子还不行，偏要，结果到了一半就睡了！”
听到这些就来气，琉煜腾地坐起身，指控歧煊：“我是睡了，你他娘的从没停过，我是要又如何，也没叫你折腾几个时辰！”
歧煊说：“怪不得我，是你现在太弱了，我还记得在九幽冥火里的那一次，你可坚持了不短的时间。”
闻言，琉煜颓然倒回垫上，睡眼惺忪又气结，道：“我一定好好养回来……到时我们再战三百回合……”
歧煊朗笑出声，宠溺地摩挲他的耳朵，“好，那现在想去哪儿？”
以前都是由他说了算，现在他想听琉煜的。
琉煜入睡前说道：“往北，妖墟，看看自由后的妖族是怎么样的。”
歧煊应了，马车一路向北，在各个城镇走走停停，历时月余，最后穿过荒漠的不来小镇，他们行到了妖墟边界。
月西楼对他们的到来很惊讶，亲自出来迎接。
一见琉煜是清醒的，她更是乐得激动，赶紧将二人接进了大夜辰宫。
整个妖墟的妖祟们伸长了脖子要看传闻中的魔帝与魔圣，由于琉煜的腿不便，月西楼下令隔绝了子民，进了她的宫殿便剩下可靠的妖将妖女伺候了，不该看的绝不会多看。
渡厄双主受到的最好的待遇，歧煊言明只是来看访，别无他意，月西楼说那也是难得，留他们多住两天，领略下妖墟的风景情俗。
琉煜到处走走看看，觉得妖墟与自己当初看到的很不同，没有诡异妖魅的氛围，倒像个遗世独立的小国度，除了月氏的宫殿之外，还有整齐建造的屋舍，热闹的市集，甚至还有幼妖私塾，比渡厄有意思多了！
他们从中也受到启发，渡厄也该整治整治了，如今轮回一事有了着落，魔族是该焕然一新，做好教化，拥有最好的局面。
离开妖墟后，二人又慢悠悠地回了渡厄。
师无相早已敲锣打鼓庆贺他们的魔圣终于不痴不呆了，庆宴大摆三日。
琉煜随他们去欢喜去闹，和歧煊一起见了时知上神。
时知说：“你是唯一一个舍身造大功德未陨落的神格者，天道难道对你格外开恩吗？”
琉煜笑了，说也许吧。
歧煊看出他笑的背后另有深意，他也一直未问琉煜清醒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不得不好奇。
他们回了赤霞殿，正好日暮，好长时间躲着的晚霞出现了。
琉煜要歧煊陪着荡秋千，期间一直紧紧握着歧煊的手，确定他不会像在梦里那般消失不见。
他们在晚霞的红艳中亲吻对方，不再流泪，而是微笑。
秋千继续荡着，歧煊问他：“我很疑惑两件事，你先前痴傻问不出来，你清醒后我也没想好怎么问。”
没想好怎么问是因为这一问，或许会牵涉到一些伤心往事与故人。
琉煜心知他的意思，道：“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不用担心我会伤心难过。”
“先问你是怎么恢复神智的。”
“其实我的神智在这百年间偶尔会正常，只不过时间太短了，不知道你发觉了没有，而真正清醒是因为我见到了父君和神皇，我没有悟了九悲九痛，但我确实放下了他们。”
放下了，不恨了，人就该清醒了。后来，哥哥说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话点了他，玄字二人和他一样，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确实不该揪着父辈的错对待他们。
“原来如此……”歧煊接着问了早前的一个问题：“那为什么当初你舍身时未死？三界都看着你……”
歧煊说不下去，那一幕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撕心裂肺的。
琉煜靠进他怀里，笑着说道：“那是因为我还有执念，你就是我的执念，我怎么舍得去死。”
歧煊抱紧了他，也笑道：“是吗？那我对魔圣大人十分感激涕零，没有真的舍我而去。”
“那时神皇印玺出现了神皇的残元，他向天道求情，天道便放过了我。但我想啊，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一定不会死，这渡厄还有你在，还有千千万万的善魔等着我，我怎么能死。”
歧煊感叹：“你终于长大了。”
经历重重磨难，不长大也得长大，渡厄还需要他，与其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不甘中，不如把能放下的都放下，好好活在当下便是对这条命，这一身神格的敬重。
琉煜说：“因为有哥哥守护我，我长得太慢了，以后这渡厄活的是你管，死的归我管，我们一齐为魔族撑起一片天，走出一条大道！”
“好。”歧煊欣慰。
二人相视一笑，琉煜凝视着歧煊，深情款款说道：“哥哥，我爱你。”
歧煊怔了，往事历历在目，他到底是等到这一天了，随即低头落去一吻：“我也爱你，不悔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