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够了！别拿父君来说事，你我之间有话就说个明白，打什么哑谜！”
琉煜不费脑子去理解那些绕肠子的话，反手袭向歧煊，终于挣开，二人四掌接连过招，以打碎了整张桌子和所有美酒作为结束，最后各自收势站定。
店小二听见不寻常的响动赶紧来看，他们二人赶紧平复的神色，琉煜道：“我们会赔，记账上，换间房吧。”
只要能赔足够的钱，随便这群大爷砸什么，店小二赶紧领他们去了旁边新的房间，下楼时嘀咕道：“咋这主仆几口这么暴力，管家天天砸碗摔筷的，当少爷的直接砸桌子，啧啧啧，有钱人的喜好真爽！”
换了新房间，琉煜拉长了一张脸面对歧煊，肥啾飞了过来停在他头上不停地啄，疼得琉煜抽气，一把抓下来，“你干嘛啄我？”
肥啾被宽大的手掌包围着，只露出小头，啾啾啾几声，听起来像在训斥。
“你教训我？凭什么，给我滚。”琉煜手一甩，把肥啾丢开，让歧煊接住了。
歧煊将肥啾放去床上，手脚力度比琉煜轻多了，责怪道：“鹓鶵还小，你悠着点，不然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后悔？”琉煜揉着自己的头，“这小东西嘴巴可尖了，啄人疼着呢，我后悔没把它丢进锦囊里。”
歧煊生气道：“那是因为你做错了才受罚。”
他哪儿错了？不就问了一声“哪句”，然后后面就打起来了。
琉煜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挺正常地和歧煊相处，就因为歧煊时不时抽风，然后这种发抽风的行径还像看无字天书一般让人迷惑不已，而越和这时候的歧煊讲道理就越进了死胡同似的，他特别无语。
琉煜也觉得自己嘴笨，这些日子他已经被歧煊整得没多少脾气了，随歧煊爱怎么说、怎么想，只要不妨碍盯着丁叁月和抓捕神秘人，其余都无所谓了。
他说道：“不和你吵这些有的没的，回正题吧。”
歧煊闭了闭眼，一下便恢复成素日里的神色，开口道：“要一个人愿意把最真的话告诉你，就必须掌握这个人的弱点，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威胁强压都不在话下。”
琉煜思索着，道：“丁叁月会有什么样的弱点呢？”
“每个人都有弱点，且看你能不能找到，找弱点不仅要用眼去找，还要用心去找，有些弱点，你觉得不可能，可偏偏就是。”
琉煜听歧煊的话别有深意，结合自己所见所闻，幡然醒悟，“你说鸣山春是他的弱点？”
歧煊瞄他一眼，冷道：“这会子又变聪明了。”
“不可能，丁叁月一直在折磨他，就连那种事，也会为了羞辱，他怎么会是丁叁月的弱点！”
只有恨至致深的人才会对对手做出强迫承欢的耻辱举动，关于这点琉煜深有体会，所以他十分肯定！
琉煜的话暗地里刺痛了歧煊的心，他自顾饮酒不再看去，神色如常，语气高傲道：“刚夸完聪明，现在又蠢笨回去了，你的心果真不长眼，瞎的。”
“你别把我说得冥顽不灵成吗？我说不可能，那是我本人对这件事有与你不同的看法，你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有话明说！”
歧煊却是起身到床边捞起了鹓鶵要回自己房间，回头对他说道：“我偏不说，我喜欢猜来猜去。”
“那是我的鸟，你带走干什么！”
歧煊没有回头，只给了一个后脑勺的背影，消失在另一间房门里。
琉煜气得牙痒痒，等人走后一脚把门踢闭了，跳上床去要蒙头大睡，他扯了扯腰间松开锦囊的袋口，将洪舆放了出来。
结果，洪舆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见天日就马上冲出锦囊，琉煜疑惑地颠了颠，一团绿色的光掉落床上，洪舆呼呼大睡着。
唯一能私底下说事的都这样了，琉煜只能把他挪到一旁，自己也倒头歇下。
一连累了好几日，天大的事，等他睡饱了再说。
……
法力凝成的信诀在天际呼啸而过，穿过千山万水来到石涧流水下的一人手中。
此人浑身黑装，戴着面具，看身形乃是一个成年男子，他快速阅读传信后，步入一个山洞。
洞内烛火灿明，布置精巧，有一男人在此间独自下着满盘黑白，棋盘上厮杀方始。
面具男子对着那人恭敬道：“主人。”
男人执白子下去，不咸不淡问道：“让我猜猜你要说什么，是不是派去杀魔君的人又没得手？”
“属下派去杀魔君的人确实屡屡失手，但是这次带回来一个大消息。”
男人慢悠道：“说来听听，看够不够抵罪。”
面具男子禀道：“原来魔君死后藏他于地府的人是丁叁月！”
男人下棋的手一顿，随即大笑，道：“我真是意外啊，居然是丁叁月。”
“主人，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
男人抛下棋子，一双锐眼纵观棋局，问道：“不急，我问你，魔尊失忆一事你怎么看？”
“据眼线回报，魔尊元神出窍确有其事，醒来后的行为也与之前大为不同，失忆一事应该是真的。”
男人思量片刻，却说道：“魔尊可不是简单的人，告诉眼线找机会再近身观察，杀魔君的行动暂且搁置。”
“是。我让他想办法接近二人。”
“另外，我当年好不容易把魔君杀了，抛尸青鸾山，丁叁月那厮是怎么知道魔君的下落然后藏尸去地府？难道我们背后还有人，来了一招黄雀在后？”
面具男子道：“我马上去把丁叁月抓来审问！”
“不用了，丁叁月是块硬骨头，他若是不想说的事，就算把人挤成粉干也不一定能得个只言片语，像这样的人便要积极寻找他的弱点，一旦知道弱点在哪，便能一击命中！”
男人说完了气息不稳咳了几声，面具男子欲要上前搀扶却被拒绝了，“我没事。丁叁月可不能轻视，你便派人去对付他，让他为当年藏尸一事付出代价，也让魔君知道凡是敢保他的人都没好下场，然后找一找他的弱点。”
面具男子得令且去，那男人已经平复了，他缓缓起身，执起一颗黑子在指间转动审视，似乎把棋子当成一个活人，冷声说道：“棋子就该有棋子的模样，元神出窍……哼，你要是被我发现装疯卖傻保护他，到时最惨的不是你，还是他。”
自昨日与歧煊探讨丁叁月的问题后，琉煜总是有意无意观察他与鸣山春之间的举动，发现这两个人平日里的相处很普通，拿捏不出什么异常来。
丁叁月就像大户人家里一个有身份的总管，对“家仆”鸣山春呼来喝去的，这不，他与歧煊被请下一楼雅座用膳，起初琉煜看到歧煊还感到变扭，毕竟两人昨天才吵着动手了，不过隔了几个时辰又相邻而坐，气氛有些压抑。
但很快他的心思被坐在另一处的丁叁月与鸣山春吸引了去，期间听见丁叁月时不时出言辱骂，琉煜实在心烦，拿起饭碗就想过去。
他想，至少在他前面，丁叁月会收敛些，同时看到这一幕，琉煜更确信鸣山春不是丁叁月的弱点，若是鸣山春死了，丁叁月最多算失去了一个折磨的乐趣罢了。
他刚起身就被身旁的歧煊拉坐回去，歧煊把剥好的虾肉放进他碗里，说道：“不准过去，吃你的。”
琉煜把虾肉夹出来喂给肥啾，不接受他的好意，“鸣山春好歹是个有身份的，在渡厄他被怎么折磨我管不着，但是出了魔族地界，丁叁月该收敛！”
歧煊再剥几只虾放进他碗里，“鹓鶵还小，肉吃多了会不消化，一准拉你身上，给它吃五谷之食。”
歧煊的话成功让琉煜使筷子的手默默转了一个方向，把虾肉放进自己嘴里，另一只手拿了块米糕喂那只小东西，他可不想肥啾停在自己头上或者肩上的时候被拉一堆……
琉煜一边吃一边盯着丁叁月，听了大半晌，他不得不佩服丁叁月的毒舌，“有什么深仇大恨到了羞辱也羞辱了，折磨也折磨了，该报的都报完了的份上，还在每天磨磨唧唧骂个没完，没把人干脆一刀杀了，这耐性也太好了吧？”
歧煊用素巾细细擦拭刚才剥了虾壳的手，连指甲缝里的残留都要弄干净了，“最主要的是要把人带在身边，亲自折磨。”
琉煜道：“所以我说他耐性好啊，如果丢在渡厄石牢，丁叁月何需自己每日亲劳，任凭鸣山春天天被刑罚伺候，他也乐得可以去做其他事，非得时时刻刻对着仇人，成魔的人这般只会更加深化执念。”
歧煊道：“鸣山春夺了丁叁月一生的光明前程，让他从九重天堕入魔道，说起来这个仇确实不一般。”说完，看了眼离他们最远的那道菜。
琉煜顺他的视线看去，那道菜是离歧煊最远，离他稍微近了些。
歧煊示意了琉煜，琉煜心想他自己的手伸长点不就能夹到了吗？偏要他来，哼！
他慢吞吞倾下身体，故意用自己吃过的筷子夹了一大口放进歧煊碗里，继续话题，“既然这个仇不一般，那丁叁月的弱点不会是鸣山春。”
歧煊盯着碗里的菜，然后夹往嘴里，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琉煜觉得他在忍，又故意献殷勤地夹多几样给他，可歧煊一样样全吃完了，令琉煜暗地里挑眉。
一桌饭菜吃得差不多了，歧煊才道：“爱之深恨之切，是与不是，试试便知。”
琉煜皱眉：“怎么试？”
歧煊侧眸用余光瞄向不远处的二人，道出一计，“羞辱鸣山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