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顺变，”
我带着云梦瑶急忙起身。
云梦瑶也躬身说着节哀顺变的话，对于姜道师云梦瑶是有几分陌生，可他也知道，姜道师于我，算半个师傅。
姜家于我，是一点没有将我当外人。
这份情，云梦瑶心知肚明……她自然打心眼里恭敬姜道师。
“不用安慰我，”
已经出殡送葬，姜道师反而释然了：“老爷子走的安详，无灾无病，又非枉死之相，寿命到这，人留，天也不留！”
“这，”我不敢符合。
“放心吧，”姜道师拍了拍我的肩膀：“更何况，出马弟子一生，插手因果是非，尤其是我家老爷子……他沾染了太多因果，死后不入轮回，只能上堂为清风鬼王，又姜雨薇延续香堂，他三灵还在，也不算完全的阴阳两隔！”
“这倒是，”
我点了点头，倒也忘了这茬：“不过，姜雨薇真的要继承出马香堂吗？”
“嗯，”
姜道师看向眼眶通红的姜雨薇：“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已经跟师傅说清楚了，”
姜雨薇长长呼了口气：“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武当弟子！”
“这，”
我尴尬了：“你……”
该怎么说？这丫头不会想的那么简单吧？
就算她师傅明白事理，愿意成全。
可背离武当道门，拉起北马的堂口。
这叫什么事？
早年，离开龙虎山改投武当，也引人非议。
如今这事，传扬出去，恐怕腹诽的人不在少数。
姜雨薇的名声，原本就不好，没了姜老爷子姜家的名头，只怕这条路，选的并不明智。
看我哑然一顿，停了半晌。
“呵，”姜道师也明白我心底的顾虑：“所以，徐湘鹏，今后，我就只能把姜雨薇托付给你了！”
“托，托付给我？”
老爷子刚刚下葬，这种白事答谢宴上，真不适合开玩笑，我尴尬的点着头，只当姜道师说错了话。
才悻悻承诺：“将来，无论姜雨薇遇到什么麻烦，但凡我能帮上忙的，我绝不推诿！”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姜道师转而掏出一个信封：“老爷子离开前，那两个多月已经安排好了后事，这是他留下的遗言，所以有些唐突，作为一个父亲，我也不愿接受这样的事情，但还是……”
他将一个信封递了过来，封信很大，里面鼓鼓的，看似装了不少东西。
听说是老爷子交代的遗言嘱咐，我赶忙双手去接。
“嗯！？”姜道师一晃：“这可不是给你的！”
“不，不是吗？”我懵了，不给我，那为什么朝我递过来？
“这，”云梦瑶悻悻的问起：“该不会，是给我的吧？”
“嗯，”姜道师点头：“是专程给你的，话不便直言，你拿回去看了之后，如果你也默许，就代为烧给堂上……”
“堂上？”云梦瑶茫然。
“哦，”
她始终不是玄门中人，关于北马的事情，我和她说的也并不多，姜道师急忙点破：“就是徐湘鹏堂上的龙女……怎么焚书烧信，上面老爷子都有交代！”
“好，”云梦瑶接过了书信，虽然还是一脸茫然。
但也属实不好推诿：“我记下来！”
“回去再看吧，”
姜道师委婉道：“这事，我也不便强求！”
说着，掏出一张名片。
那还是当初，他经营白事店的名片，递给云梦瑶后说起：“最多三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希望在我离开之前，能听到你和堂上的答复！”
云梦瑶茫然接过名片：“三天？”
我也回过味来：“姜道师要去那？”
“当然是上京，”
姜道师淡淡说起：“老爷子走了，我总得替他，去上京郑家！”
“那江城道院呢？”我问。
“辞职了，”
姜道师一笑：“原本，我也是受老爷子托付，为了帮衬你进入道院，才去了江城道院当个道师……我能教你的，原本就不多，你有一个好师傅，以后，他会指导你！”
“嗯，”
我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姜家这份情，我承了很久。
老爷子刚走，如今又得告别姜道师。
离别的惆怅，还是又得。
可他能成为上京郑家的座上宾，这自然是件好事。
比起江城道院做个老师强多了。
上京啊，郑家富贵豪门，会以礼相待。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姜道师也在交代后事的错觉。
可这些话，太丧气，我真不好问。
只能悻悻点头，希望他在上京，能一帆风水。
郑公子当天也在现场。
散席后，稍加打听，我便知道了，老爷子死后，姜道师去上京郑家，只为换取一个条件，那就是找寻钱长老的踪迹。
看着老爷子死不瞑目，怀揣着遗憾，姜道师也变得偏激起来。
“一门心思就想着报仇，他就不担心姜雨薇吗？”
我有些犯愁：“姜家人丁稀薄，如今的姜雨薇，除了姜道师外，可就彻底没了亲人。倘若……”
额，这丧气话，到了嘴边，还是哑然而至。
一旁的郑公子和云梦瑶，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郑公子说，他爸也曾劝过。
但架不住老爷子魂上香堂，还睁眼看着，敦促姜道师无论如何，也要报仇……姜道师又怎能不恨？
杀妻之仇姑且不提，老爷子真的算寿终正寝吗？
说到底，还是钱长老设局，反噬折了老爷子的阳寿。
不然……老爷子借命，至少还有一年的活头。
闲聊许久，我才和郑公子告别。
回家后，我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守灵熬夜，本就疲惫，躺在床上，我便再无意识。
悄然间，只有云梦瑶掏出老爷子的封信拆开。
细看当中内容，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震撼的表情，可谓无以复加……但转念，想起姜家如今的遭遇。
还有姜道师今天那些看似凌磨两可的话。
云梦瑶一口浊气长舒，也从中明白，为什么姜老爷子停棺三天，哭尽眼泪的姜雨薇，今天又是泪眼婆娑。
她当晚便将红本婚书，和姜老爷子的信件，对应信上所言，烧归堂上龙女。
次日天明……
我昏昏沉沉的从床上醒来。
去客厅吃早餐的时候，才想起问云梦瑶，姜老爷子为什么有信交代梦瑶。
她只是轻轻一笑，内涵到：“老爷子人情威压，姜道师要去上京，希望我能念曾经姜家对你的情分，考虑收留姜雨薇！”
“而且，姜雨薇重开香堂，需要有人帮衬出马，老爷子说你是个不错的人选，所以我答应了……”
云梦瑶看着我：“你觉得呢？”
“只是收留住在我们家，”
我想：“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武媚儿也在这。”
“哎哎哎，”
武媚儿顿时不乐意了：“怎么说话的？我可不是收留！”
“额，”我尴尬的应声：“你不是……姜雨薇是，行了吧！”
“那我回复姜道师了，也好让他早做安排，”
云梦瑶说着，还不忘计划：“那往后，就把二楼那一层收拾出来，她要在房内拉起香堂，供奉灵牌，得有一个房间……”
“家里添人，”
云梦瑶自顾说着：“那姜道师走之前，我们还是邀他来家里吃顿饭吧！”
“外面吃吧，”
我想：“按理来说，他离开，是该他请我们吃饭告别才对。”
“倒不是心疼一顿饭钱，我想姜道师或许也有自己的朋友，需要邀请道别呢？”
我话没说完，云梦瑶便破天荒的说起：“那不一样，一家人，出于你的立场，是该请他吃饭的！”
“我的立场？
我傻了：“什么一家人？”
“你，你没有听懂？”
云梦瑶愕然：“你不会，没听明白我的意识吧？”
“什么意思？”我真的是一头雾水。
“二楼，”
云梦瑶比划了一下：“把二楼，让给姜雨薇，家里，添人……”
“噗，”武媚儿一口豆浆差点没保住：“等等！”
她思维算是活跃的，这一刻才恍然：“姜家，要徐湘鹏和姜雨薇，他们，他们……”
“没错啊，”
云梦瑶满脸平静：“婚书，我也烧了，堂上龙女，也同意了！”
“什么？”
武媚儿的反应，比我还大：“这……”
这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凭借姜家对你的情分，”
云梦瑶问：“你能拒绝吗？”
“我，”我傻了。
“哎，”武媚儿却是幽幽的问起：“梦瑶姐，你能接受吗？”
“我有什么不能接受？”
云梦瑶一笑：“当初婚书上，我就是平妻，原本就有觉悟，四年前龙婆，不，外婆就和我说过，将来会有新人进家，我当时就有心里准备了……”
只是！
云梦瑶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武媚儿。
她一直以为，当年外婆算到的，是武媚儿才对。
哪曾想，是姜雨薇啊。
我心底也如坠冰窖，云梦瑶说那话，和当年我说起三妻细分的时候，两人就有沟通，知道了外婆曾算到过这茬。
也曾提早告诫过云梦瑶，如果她不能接受，就早早退婚。
云梦瑶大度能容，我本以为，这最后一妻的位置，是圣女。
没曾想……是云梦瑶！
婚书烧给堂上，也不知道姜老爷子许诺了什么。
堂上龙女应承，那烧毁的婚书，可就退不回去了。
玄门中人，尤其是北马一脉，结婚证还是其次……有了堂上见证，便是婚书为媒，不容口舌更改。
“姜家，”
我就明白：“姜家图什么？”
“是啊，”武媚儿也想不通：“姜雨薇什么脾气？她居然也能妥协？”
“图孩子姓姜，”
云梦瑶一句话，让我瞬间明白过来。
“延续姜家传承？”
武媚儿也恍然：“还能借助徐湘鹏的后辈仙缘？”
这句话点明要害，龙女功德圆满，离开后，不在是驱魔龙族马家。
可我手里的玄武，还有白虎……却会根据血脉传承延续。
好家伙！
我这一刻，心底真想说姜家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你要是拒绝吧，还有点不近人情。
当天去了江城道院。
李副院长仿佛也知道这茬，当问起我的意思时。
我不禁抱怨起来……几个月的师徒，压根不是外人。
“你也别总说姜家，”
李副院长看着我，意味深长道：“在姜家取利，你徐湘鹏也算独一份了，人不能忘本，更何况，姜家朱雀，不也通堂后，任你驱使吗？四灵齐聚，你小子又是莫大的机缘！”
“可是师傅，”
我也不隐瞒：“我担心……”
“担心三妻已尽，和圣女无缘对吧？”
李副院长惆怅一叹：“别想了，你和圣女，本就不该有缘！情蛊硬拉出的纠葛，是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
“我，”我刚开口。
“别说了，你就单想龙神倘若功德圆满，驱魔龙族马家不复存在，”
李副院长反问：“你从此，就不在出马了吗？白虎玄武，又该断了机缘传承吗？这世上，或者说这玄门，不能没有北马一脉，你踏足北马的初衷，也许是为了堂上青龙功德圆满，可你早前那些冠冕堂皇，把北马巫族的使命，说的大义凛然，难道现在，就打算断了北马巫族的传承吗？”
“姜家应该留下，”
李副院长犹如慈祥的长辈，拍了拍我的肩膀：“朱雀，白虎，玄武保家，收五仙上堂，姜家老爷子做你们的清风悲王，这是华丽的阵容，也是重振北马巫族的堂口延续！”
“你还扭扭捏捏？”
李副院长埋汰道：“你一个成婚的人，姜雨薇都没说什么，你还纠结起来！”
“哎，我要是年轻个几十岁……”
“呵呵，”在李副院长的挑逗下，我也不厚道的笑了。
当天，李副院长没有交我炼功。
只是说，能唤四灵，那太极通玄，就犹如神助。
毕竟，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早前他就说过，两仪四象，我有机缘的优势。
现在，就更是补全了漏却，想来也是为此，他才诸多劝诫。
…………
但坦白说，我对姜雨薇没什么感情，更谈不上爱不爱的话题。
只是纯粹报答姜家的情谊，也想着北马一脉，姜家应该延续。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