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场地中，落针可闻一般寂静。
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江城道院的人，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们是真敢当场开除，远的不说，就昨天，笔试现场，就因为多问了几句，就被当场淘汰的，都已经不在少数。
除了道门前三班的考场外，昨天都有人在考场搭话，被赶出场外，取消了笔试资格。
碍于江城道院雷厉风行的态度，大家面面相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犯忌……
“好了，还有一分钟，”
拿着喇叭的道士，提醒现场监督的其他众人：“除新生外，其他人也按照各自的班级，回归队伍……”
“一分钟时间！”
在他的强调声下，雷厉风行。只是几十秒的间隙，那两百多号人，就严阵以待。
分聚到了八个方阵中……
由此不难看出，这和我猜想的，如出一辙。
这些人，赫然就是上届，和上两届的学员……也就是说，好比寻常大学里，大一级，或大两级的学长。他们同样对应了天地玄黄，每一届都是四个班。
至于类似于大四的学员，如今应该已经‘外出实践’……也就是道家常说的，入世历练。
等到历练合格，凭借这一年入世的经历，编撰成文，交回来换取毕业证书！
对了，我狐疑的侧目，打量着高一届的学员，他们当中，应该有人缺席……就是那些，还在灌江，忙碌着真君庙落成的学员。
思绪飘飞……
竟不知道何时，一个身穿橘袍的老道，已经走上了广场中央，临时搭建的讲台上。
“各位，”
老道声音沙哑，可他开口的一瞬，就足以让人心神一怔，谁也不敢轻视这开口说话的老道。
不为别的，就凭他一身亮眼的橘袍……
对于外人而言，饶是在影视剧里，也很少看见哪位道长，会身穿橘袍……大多以黄袍居多，灰青色的道袍，是一众道徒的标志。
橘袍太罕见了……然而事实，也往往比意想当中，更令人震撼。
只有道门中人，才明白道士的橘袍，究竟意味着什么。
没曾想……
讲台上开口就是王炸：“贫道姓马，也是这江南道院的院长！”
这话一出，我大脑都懵了。
现在都那么直接的吗！？
一个道院的院长，是一点都没有谱，连形势都不走吗！？
好比招生动员大会上……，没个介绍人，一个资料老道的校长，居然自己就走上讲台，拿起话筒。
他……他就每个铺垫，也不烘托一番氛围吗？
这跨度，未免来的太快了，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然而，很快的……
只是错愕分神的间隙，众人也就明白了。
马院子是有心上台，亲自引荐今天到场的特邀嘉宾……而他，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姜老爷子。
说起商周时期，提到姜家先祖，姜子牙的名号，让整个玄门的人，都肃然起敬。
现场，那些原本心性高傲的天班学员，也在这一刻，对讲台上的姜老爷子投去尊敬的目光。、
我还真就忘了，在玄门中，尤其注重名望，讲究一个传承有道，能和道门大天师比肩的，绝对是姜家。
姜家的名望，可丝毫不逊各大道门的大天师……
也难怪，江城道院在面考之前，这么隆重的场合下，会由马院长亲自上台介绍。
可谓是给足了姜家脸面，当然……相反的，能在招生面考的今天，请来姜家后人站台，也是江城道院的脸面。
在一番介绍后，由姜老爷子致辞，鼓励一众参考的学员。
再由马院子讲话，都是一些俗套的言辞，说的大多是江城道院的历史和传承……
也介绍了本届的新生。
说来也是奇了，这次参考江城道院的，只要四大道山的名徒。而道教正统，还有其他分支。
这一届，并没有参考，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摆在明面上。
马院长极具官方的言辞，在加上苍老的语调，说到最后，简直声若蚊音，后续说了什么。
站的远了，根本就听不清楚……
大半个时辰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已经结束了这份煎熬的时候，又到了副院长致辞。
我听姜雨薇说过，江城道院有两位副院长。
一位出自青城山，一位出自龙虎山。
都是年过六旬的老头，他们三十年前，就在玄门中，极具声望。
论资排辈，他们倒是和姜雨薇的父亲，同一辈分。
可上台后……
才发现他们也只是一袭黄袍。
由此可见，道门中人，来道院教书，实在是耽误了自己的修行。
三十年前，如果他们就已经扬名玄门。
那继续在龙虎山，或是青城山上继续苦修，多行善，广收徒，那保不齐如今也能换一袭橘袍。
可惜了！
就在我分神，心里暗自开小差的时候。
“喂，那你小子！”
身边一个极度不悦的声音传来，让人听了，竟有几分耳熟，我错愕的循声侧目……
赫然只见葛叔宝，是姜雨薇口中的普信男。
他怎么会站在我的身边！？
我心里一颤，显得极度错愕……早前站队的时候，我还曾有打量过。我身边的确是本届参考的道门子弟。
我考号临近一百，眼下的队伍，是十五人为一列。
昨天，我在第四考场，排除淘汰的人，依旧保持队列，保留位置的前提下……
和我们这一列，位于左边的，就是考号76到考号90的学员。
可这些人中，不该有葛叔宝……他是大天师，葛家的后人，有着世袭罔替的机缘传承。
说句不厚道的话，这种人，就是葛残疾，他也能坐上天师的位置。
他就是缺考，念在葛家先祖的份上，也能被分到天班。
所以，他的考号绝对在三十名以内。
几乎是内定的人选……可他怎么会出现在我身边？
“小子，”
葛叔宝张嘴就是一股江湖气：“我警告你……以后，离姜雨薇远一点，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霍……这家伙还有点威胁的口吻！？
“如果，”
我悄声回应：“我不呢？”
“你，”
葛叔宝侧目，和我眼神相对，四目凝视之下，他将眼睛瞪的虎目浑圆：“小子，你可别不识相！”
“是，”
我怂了，冲他一笑：“那好……你回头就去警告一下姜雨薇，让她离我远一点……那丫头，整天缠着我，跟个普信女一样，叫人烦都烦死了！”
“哟，”
胖子和我距离很近，循声回头，便暗讽起了葛叔宝：“这不是搬家的王八吗？”
“哈哈！”
我差点没忍住，险些就笑出了声。
“你他妈才是王八……”葛叔宝急了。
与此同时，讲台上传来一声提醒：“接下来，有请葛副院长上台讲话！”
台下也不能免俗，极其敷衍的响起一片掌声。
等等……
“葛副院长？”
我心里一颤，隐隐还记得姜雨薇说过，副院长中，有一人出自龙虎山。
“那是我三爷爷！”
葛叔宝挑起自信的语气：“怎么样？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以后，能不能和姜雨薇保持距离……”
威胁间，同样是身穿黄色道袍，年过六十的葛副院长已经走上了讲台：“各位……”
他开始讲话了。
众人目光紧视着讲台，只要没有侧头窥视，没人注意到后面。
“说话……”
葛叔宝保持着直视讲台的目光，悄声催促的威胁道：“以后，你要是在和姜雨薇靠的太近，我他妈的在学院里玩死你……这葛副院长是我二爷爷，你应该知道这层关系，能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
我明白，朝中有人好办事，在这学院里，给我穿个小鞋，也是我这种人微言轻的人，难以抗拒的。
但……
这事威胁我也没用，坦白说，我也不太想和姜雨薇走的太近，可实在是被姜雨薇缠着。
还和姜家有千丝万缕的渊源，我不怕竖敌，但也不想徒添无妄之灾……所以有心坦言：“这事，其实不对啊！”
“哪里不对？”
不等我说完，葛叔宝便厉声回应。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的注视着讲台，做作的丝毫没有破绽，即便讲台看下来，也很难看出他小动作。
而且我注意到了，他甚至嘴唇没有张合的感觉。
是腹语吗！？
就因为多想了一些，胖子那边，居然接过了话茬：“确实不对啊……你想，你三爷爷是江城道院的院长，可……可这江城道院的院长，是我今后的老师，这……这辈分全乱了。”
“这叫什么事？”
胖子做作到了极致，分析：“这往后，我们不得还长了你一辈！”
“噗，”
我刚有嗤笑的动作……“你说什么？”
葛叔宝侧目怒视，竟直勾勾的看着我。
这家伙有病吧！？
他听不出，刚才是胖子说的吗？
“你小子还敢调侃我，”
葛叔宝扯着嘴角，似乎并没有开口，但我听到了他微弱的声音：“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气氛已经烘托在这，在怂，可就拉胯了，我冷然一笑：“随时恭候！”
就在我以为葛叔宝将会识趣的离开，找机会再面考过程中为难我的时候，却没曾想过，这家伙现场就能发难。
恰逢其时……
讲台上葛副院长正在鼓舞士气，希望本届考生，能拿出更好的水平，考入天班，地班。
为此，还咬文嚼字的提到：“自古，就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不对，”
突兀的一个声音，打破了整个广场的沉寂：“你说的不对！”
前前后后，就那么七个字。
可当众质疑的声音，还是直面江城道院的副院长。
“卧槽！”
“谁那么刚？”
“……”在场众人全都傻了。
“这是疯了吧？”
“居然在这种场合下找事！”
众人寻着声音回头：“好像是本届新生！”
他们的目光，早已经看了过来……尤其是讲台上的葛副院长，浑浊的目光，略显浑浊，更显惊愕。
那眼神，就这么极度愣神，死死的盯着我这个的方向。
没错，他只是凭借声音，大致看向了一个方位。
可究竟是谁！？
周围的人，目光不约而同的看着我……
胖子更是难以置信：“徐，徐湘鹏，你胆子也忒大了吧？”
“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
胖子激动之余，压低了声音：“你是胆子大，不怕火炮炸……”
在听他这样的言嘴，我俨然是笑不出来了。
“不，不是我说的，”
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刚才根本就没有说话。
是葛叔宝……我极度埋怨的看向他。
可他淡定一笑，脸上只有嘲弄的表情。
当中在台下质疑，这事俨然是过不去的。
别说台下哗然，就连刚才下去的马院长和姜老爷子，也急忙重新上台，站在高处巡视……
不为别的，姜老爷子也听得一清二楚，甚至隐隐可以推断，那像极了我的声音。
寻着葛天师仇视的目光，赫然就看到了我！
“那位参考学员……”
葛天师缓过神后，甚至将刚才对众人称呼的学员，改为的参考学员，可见他内心深处，俨然是将我贴了标签，画了界限：“你既然质疑我说的不对……那你姑且说说，我能接受你的反驳。”
能接受？！
我显然不会信了这话，只是当着江城道院，近乎三届学员的面，他才拉不下脸……
而且他木讷了半晌，也在试图回想，他刚才说的话，错在哪？
回忆当时，他也不过是说了一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这句话，我也听到了……
可他哪里错了！？
出于一个副院长的角度，在面考的前夕，说出这样的话，也完全符合身份。
良禽择木而栖，努力选择更好的优班，自然没错。
但……
不对，我心里一怔，细想刚才那句话，其实也不是无可反驳。
尤其是作为道门中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水往低处流，是不该被道门中人，以这样的方式诠释的。
因为道家，还有一个更为有名的说法，讲究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