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白少川所言,李由是在治疗室挟持他的,吴云飞决定亲自到现场看看。
治疗室里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药水味儿,屋内仅有一张病床,以及输液瓶的挂钩。
他在四周环视了一圈后,沿着白少川被挟持的路线重走了一遍,站在门口的空地上,扭头仰望着门头的监视器,舔了舔干枯的嘴唇。
“张护士,你好好回想一下,李由当时有没有反常的地方?”吴云飞询问当晚给李由注射的护士。
张护士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脸,突然噗嗤一笑。
吴云飞莫名其妙,问她:“我的问题很可笑?”
“您别误会,我笑的是白医生……那天,白医生就坐在这儿,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李由,好像生怕他逃走了。你是不知道,那种眼神,就像电视剧里警察盯犯人一样。”张护士说者无心,吴云飞却听者有意。
张护士整理着李由当天躺着输液的病床,手脚麻利地将被单拆下来,又换上干净的。
吴云飞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目光落在挂吊瓶的钢架上。
“就连这种小事儿,白副主任都自己亲自上手,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张护士拾掇完床铺,又嘀咕道,“都说在精神病院待久了,成天跟精神病院打交道,正常人也会变得不正常,看来是对的。再干两年,我都考虑换工作了。”
吴云飞问她来这儿上班多久了,她回答说三年,还发牢骚说如果眼下如果有得选择,早就辞职了。
“是,我能理解你们工作的辛苦。照顾一个普通病人都不轻松,何况是精神病人。”吴云飞又环顾了一眼整个房间,“你确定病人输液的时候,白医生一直在边上盯着?”
“是呀是呀。他就坐这把椅子上。”她指的是靠着墙边的椅子。
吴云飞越发迷糊,想起白少川办公室的那些证书,按理说白少川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为什么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张护士下了逐客令,问他还有没有事,如果没事,自己还有事要忙。
“等等。”他拦下她,“之前有遇到过这种事吗?”
“我是没遇到过,虽说这些病人很难伺候,但也不至于挟持医生。谁能想到,后来还真让他给跑了。最好玩的是白医生还被当人质差点丢了命。”张护士说着说着,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吴云飞感觉自己在这个傻白甜的护士面前,智商也被拉低了,皱了皱眉,故意问:“假如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也会觉得很有趣?”
张护士慌忙收敛笑容。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随后问起针头被李由偷偷带走的事,而且指出针头的来源。
张护士听说李由挟持白少川时持有的凶器居然是当时输液用的针头,再也笑不出来,眼睛瞬间就红了。
“我是真没看到,每天那么多病人来来去去,已经用过的针头谁会在意,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一个精神病人比正常人都有心计,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张护士抱怨的话语又让吴云飞想入非非,问她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她却又表示自己刚刚胡说八道。
“有些话可真不能乱说,说错了话,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吴云飞离开时,看了一眼时间,将近十一点。
门卫室的值班人员早上见过吴云飞,知道他是警察,得知他的来意后,立即把登记本递了上去。
吴云飞从最近的日期开始查询,一直翻阅到三天前,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同志,您是在调查昨天发生的案子吧?”身着一身保安服的男子,脸上写满了八卦的表情。
吴云飞头也不抬地问:“昨天是你当班?”
“本来是我,刚好家里有事,跟老王换了班。”保安满脸丧气,“谁知就发生了这事儿。要是我在的话,哪会……”
他话没说完却打住了。
吴云飞停下手里的动作,正眼瞧着他。他咧嘴一笑,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讪讪地说:“瞧我这张嘴,又胡说八道了。对了,您要找的这个人,情况我都了解,问我就行。”
“你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人?”
“不就是谁来看过那个逃走的病人吗?”保安一脸得意。
吴云飞饶有兴致地让他继续说下去。
“挟持白副主任逃走的病人叫李由,这些年来看过他的就一个人,是他大哥,登记名叫李春华,而且每周都会过来一次。”保安眯缝着眼强调,并十分肯定,“好像都是周三。对,就是周三。”
吴云飞听了这话,打断了他:“你为什么对他印象这么深?还确定是周三?”
“错不了,很多人选在周末,只有周末才有时间。”保安解释道,“但李春华这个人很少周末过来,可能与他的工作时间有关吧。”
吴云飞再次翻阅了李春华前来探视李由的登记时间,确实如保安所言,基本都是周三,奇怪的是最近两周,几乎每隔一天都会来一次,而最近的一次,是在李由逃跑前三天。
为什么最近探视的时间越来越频繁?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内心的疑问,但疑团越滚越大,越发想赶紧回去会会李春华。
当他离开医院,朝着警车走去时,凭借警察的直觉,突然感到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猛一回头,朝着大楼的方向望去,虽然没见着人,不过那斑驳的墙壁,在他眼中显得更加冰冷。
白少川站在窗口,目送吴云飞上了警车,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才收回目光,转身给陈果倒了杯白开水。
陈果接过水杯,轻抿了一口,满眼的担心,还自言自语道:“为啥子会死人,还惹来哒警察。”
白少川一直没敢告诉她真相,就是怕她担心。
“别瞎想,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会有事的。”白少川面露微笑,凝视着她的眼睛,“昨晚上又没休息好吧,我待会儿给你开点改善睡眠的药,每天两次,要按时吃,连续服用差不多两周时间。”
“幸亏有你!”陈果的话,令白少川心里微微一动,又笑着说:“咱俩什么关系呀,以后可别这么客气。对了,什么时间想去看婷婷,我陪你。”
陈果现在唯一的牵挂就是女儿婷婷,只要听见她的名字,就能想象到她装满了星星的眼睛。
白少川跟她闲聊时,又转过身去,翻出李由的病例,立马变了张脸,双眉紧蹙,目光落到“1996年4月5日”一行字上。
那天,正是李由入院的时间,屈指一算,已经九年过去了。
他盯着这份泛黄的病例,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