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村子太穷了，村民没有收入。李春华和李由兄弟俩的爹妈外出讨生活，走南闯北大半辈子，把俩孩子丢在家里，也没人照顾。
后来，俩孩子的爹因病死在了外面，尸体都没运回来。没过多久，娘也过世了，俩孩子成了孤儿。大的还好，懂事、学习也不错，可小的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到处打架欺负人。本来没了爹娘的娃儿也怪可怜的，乡亲们看在眼里，平日里也拉扯一把，可那小的不让人省心，反而恩将仇报，后来大家也寒了心……
二叔讲述了李由在村里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的往事，时而激动，时而又悲伤叹息。
吴云飞安静地听着，内心里暗流汹涌，待二叔讲到一半时，他插话道：“盐巴村有个叫陈果的姑娘，您有印象吗？”
“陈果？”二叔若有所思后，却皱着眉头，摇头说，“不记得了。”
吴云飞略微有些失望。
“她怎么了，也出事了？跟李由有关？”二叔陡然想到了什么，差点没从座位上站起来，感觉像被打懵的鸡，痴呆的瞪着双眼，两只手不知所措，一会儿放桌上，一会儿又垂到胸前。
吴云飞摆了摆手说：“您别激动，我这不是还在调查嘛。”
二叔无力地骂道：“作孽啊！”
“作孽”这个词放在李由身上，确实再贴切不过了。
“自作孽不可活。”吴云飞脑子里浮现出这句话时，二叔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而后在他耳边喃喃地说：“二叔知道你心里苦，但身份特殊，只能把苦藏在心里。云飞啊，二叔活了大半辈子，认准一个理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有些人活着就是祸害，他不该疯，应该被枪毙。你现在是公安，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吴云飞眼睛有些湿润，一时间，感觉下喉的菜肴都是苦涩的。
这时候，电话响了。
电话是陈果打来的，问他怎么不吃饭就走了。
吴云飞讪笑道：“下次吧。我回来处理点私事儿，没想到你们也回来了。”
“我知道，姨奶奶说了。”陈果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城。
“今儿就回，有事吗？”
“本来我打算过两天再回去的，可婷婷最近老感觉眼睛不舒服，我想尽快带她去县医院看看。”
吴云飞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没等她开口，便应道：“没问题，一会儿走的时候顺道来接你们。”
吴云飞吃过饭，看看时间尚早，打算在村子里溜达溜达，好像鬼使神差一样，不知不觉间就来到李春华和李由兄弟曾经住过的房子。
房子在村子最东头，二叔家的房子正好在村子最西头。他不急不慢，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这儿。房子已经破旧不堪，周围荒草丛生。右边差不多三分之一部分的墙壁全被火烧成了黑色，左边的墙也垮塌了将近一半。
吴云飞以前来过这里，但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脑子里也没有关于房子着火的任何记忆，仿佛那段记忆被抹掉了，此刻再次出现在这儿，想得最多的依然是曾住在这里的兄弟俩。
李由被关进精神病院之后，村子被他欺负过的人欢呼雀跃，好些个孩子自发聚集到了房子外，一边唱着不知从谁口中传出来的顺口溜：“二流子，叫李由；脸皮厚，像疯狗。”一边朝着屋里扔石子。
自从李由被关进精神病院后，李春华也从村子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们留下来的老房子，里面本就不多的破旧家具，很快也被毁得差不多了。
吴云飞静立在房子前，勾起了很多不堪的往事，脑子里如有千军万马奔腾。他努力想要记起更多与李由有关的事，可记忆就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越发模糊。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房屋的断垣处腾空而起，惊扰了他的视线，他猛然想起自己当年好像也曾出现在一群孩子中间，并朝着屋里扔过东西。
当他终于回忆起这一幕时，内心深处的某个柔软的地方像被针刺了一下，猛地抽搐起来，耳边仿佛又传来那句久未传唱的顺口溜：“二流子，叫李由；脸皮厚，长得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