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云飞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想起刚刚对儿子的承诺，感觉这次又要食言了，不禁愧疚地叹息起来。
此刻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天边隐去最后一丝微光，夜幕悄然降临。
电话是东城派出所所长曾长远打来的，声称找到了摩托车卖家，让他马上过去一趟。
吴云飞跟曾长远是警校同学，彼此知根知底，就知道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估计是有好事。一瞬间，他已经把回家吃饭的事完全抛在脑后，踩下油门便直奔东城派出所而去。
不到一刻钟，他就出现在了曾长远面前。曾长远看了一眼时间，戏谑道：“按照公安局跟交警队之间的距离，加上这个点儿应该会堵车，你过来的话再怎么也得二十分钟，但你现在仅仅只用了十五分钟，超速了？”
吴云飞轻笑道：“情况紧急，我抄近路不行吗？”
曾长远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吴云飞，没再说什么，两人心照不宣。吴云飞注重效率，办事认真，作为多年好友，曾长远心知肚明。
言归正传。
曾长远说，他们派人拿着出事摩托车的照片，辗转查到了原车主，根据这个线索，最终查到被转手后的第三个名叫毛三的卖家，也就是摩托车最后的所有人。
“他有交代买车的人是谁？”吴云飞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曾长远说：“这小子有案底，盗窃罪进去过三年。我们掌握线索之后，没有跟他接触，避免打草惊蛇。”
“这是个重大线索，我需要马上去见见这个人。”吴云飞很着急，曾长远却说：“还是老样子，遇到事儿永远不喜欢等，你就不能坐下先喘口气？”
“等不了，你把地址给我，我马上过去。”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案子，担心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那修理店老板我熟，就陪你跑一趟。”曾长远说罢，径直朝外走去，吴云飞急忙跟上。
俩人在车上聊的主题，主要都是围绕李由地案子展开，还顺便聊了聊最近东城区的治安环境。
路倒是不算太远，可绕来绕去，也折腾了大半个小时，这才到达一个不起眼的摩托车修理厂，窗口渗出一丝昏黄的灯光，门口的招牌歪挂着，上面油漆写成的字经过风吹雨淋，也渐渐模糊。
“还挺会选地方。”吴云飞下车前，习惯性的到处环视了一圈，简单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和地形。
“说明买车的是本地人，对这一片挺熟。”
曾长远的话也正是吴云飞想说的，他担心穿着一身警服的曾长远吓跑毛三，让他在车上等自己，自个儿刚走到门口，鼻孔里便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汽油味。
“有人在吗？”吴云飞大声问道。
话音刚落，一名个子不高、满脸黝黑的中年男子突然窜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修车的扳手，警惕地打量着他，瓮声瓮气地问：“车咋了？”
原来，他以为有客人来修车。
吴云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在确认这人的身份，沉声问道：“你就是毛三？”
毛三诧异地回应着他的眼神，当感觉他并非来修车时，朝外瞅了一眼，看到停在门口的吉普车时，不耐烦地说：“谁呀？忙着呢，大晚上的，不修车的话，少来烦我……”
“刑警队的，找你打听点事儿。”吴云飞亮出证件时，毛三这才变了副面孔，唯唯诺诺地问他想打听什么事。
吴云飞扫了一眼摆放在屋里乱七八糟的废旧摩托车，说：“别紧张，就跟你打听一辆摩托车。”
吴云飞掏出照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这辆车还有印象吗？”
毛三瞟了照片一眼，说：“不记得了。”
“你好好看看。”
可毛三依然说没什么印象。
这时候，曾长远从车上走过来，一脸严肃地说：“毛三，你的底子我可是一清二楚，回答问题之前，最好认真想想后果。”
毛三不认得吴云飞，但熟悉曾长远，一看到他，立马眼神慌乱，转身就想跑，但被曾长远呵斥住了：“你给我站住！”
毛三并没有驻足，反而加快了脚步。
吴云飞见他想跑，立马追了上去。
曾长远转身出门，很快就绕到房子后面，刚好拦住毛三的去路。
“你刚才不还说大晚上吗，这是打算去哪儿呀？”曾长远慢慢逼近，毛三进退两难，只好收回脚步，舔着脸，支吾道：“我、我去给你们倒水。”
“不用了。”曾长远声色俱厉，“这位是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吴队长，大晚上的亲自来找你，可不是闲着没事，你应该明白事情有多严重。”
他在说“大晚上”三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毛三耷拉着脸，左右顾盼起来。
“毛三，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既然找到你，就说明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曾长远添了把火，毛三这才瓮声瓮气地说：“买车的是个女人，很奇怪。”
吴云飞和曾长远对视了一眼，把他带回屋里，问：“有什么奇怪的？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差不多一周前，那天正下着雨，店子里没什么生意，毛三喝了点酒，打算眯会儿，突然就有人来想买一辆二手摩托车，说是要学车用，在店里随便转了转，很快就定下了其中一辆二手雅马哈摩托车。
毛三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买车的是个女的，但戴着墨镜和帽子，看不清长相，也看不见头发长短。你说下雨天戴墨镜，大热天戴帽子，这不奇怪么？”
“帽子什么颜色？”
“黑色。”
“身高？”吴云飞继续问。
“跟我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毛三回忆道，“说的是本地话，我说一千五百块，她也没还价，付钱后等了一会儿，雨刚停就直接骑车走了。我还后悔怎么没往高了喊。”
曾长远跟吴云飞对视了一眼，又问他：“胖瘦呢？”
“不胖不瘦吧。对，廋。”
“口音是本地还是外地的？”
“说的是普通话。”
“普通话？外地人？不对呀！”曾长远又转向吴云飞，“吴队，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你们买卖不需要登记发票什么的？”吴云飞问。
“我们这都是小买卖……”毛三哭丧着脸说，那辆车如果不是被买走，他都打算拆散了。
吴云飞问他把摩托车拆散来干什么。
“还有些零配件还可以用。”毛三解释，要不是那女的买走，拆散了卖零件，至少比原车价格多卖一半。
“这辆车你怎么弄来的？”
毛三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一个小年轻，大半个月前卖给我的，说是缺钱，八百块钱就收了……我、我不知道来路，就想买来拆了弄点零配件。”
这跟曾长远之前掌握的信息差不多，卖给毛三摩托车的小年轻，在赌场里打牌赢了钱，对方没钱，就拿这辆摩托车抵了债。
吴云飞了解摩托车的来历后，又到处环视了一圈，顺手抓起近前的一个叫不出名字的配件，回头问：“花钱买辆车，你就没想着要试骑一下？”
“本来就打算用来拆散的，当时就没有试骑……”毛三说，车是没问题的，因为卖车的人是自己骑来的，买车的人付钱后也是直接骑走的。
“也就是说摩托车的刹车是没问题的吧！”吴云飞这话像是自言自语，把刚刚拿起的配件随手丢在脚下。
临走前，曾长远叮嘱毛三不许干违法犯罪的事，如果想起什么第一时间跟他联系。
毛三把二人送上车，吉普车刚走，他就在背后骂骂咧咧。
车上，曾长远问吴云飞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毛三提供的线索太少，暂时无法确定买车人的身份，线索又断了。
吴云飞神情凝重。
“大热天的，戴墨镜和帽子去买车，看来这个人早有防备。”曾长远说。
他分析买家对这一代环境很熟，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很可能是为了掩饰身份，这个人应该就是为死者提供摩托车的嫌疑人，围绕死者周边进行调查，或许会有线索。
吴云飞的目光聚焦在车灯照亮的道路上，心情却如这夜色一般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