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里，弥漫着浓浓的福尔马林味道。
吴云飞本来不用亲自前来，只要安心等消息就行，可他按耐不住，再一次来到解剖室，亲眼目睹了法医将尸体剖开的全过程。
崔荷是位四十来岁的女法医，有着十多年的工作经验，和吴云飞也是老搭档，曾用她的专业帮吴云飞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她仔细查看尸体表面的每一个细节后，说：“死者外表完整，除了额头受到严重撞击，没有别的外伤，致命伤不是来自外部。”
“额头是不是致命伤？”吴云飞问。
“尸表正常，头骨没有破裂，颅内也没有出血，不是致命伤。”崔荷说着，让他帮忙稳住尸体，自个儿拿起器具开始打开胸骨。
人体的骨头很硬，比有些金属都要硬，在打开胸骨时十分费劲。
吴云飞以前已经帮过几次手，再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崔荷解剖尸体，感觉躺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死人，只是没了灵魂的躯壳。
尸体虽然不能开口讲话，但很多时候可以为他提供破解真相的线索。
“厉害啊吴队，现在看我工作都不用戴口罩了，习惯了吧。”崔荷认真工作时，还开起了玩笑。
吴云飞戏谑道：“这么多年，除了仍然不习惯福尔马林的味道，别的都习惯了。”
刚做刑警那会儿，他就连单独进解剖室都不敢，每次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就忍不住想吐，晚上也会做噩梦，后来接触尸体多了，就渐渐习惯了。
不过，他对味道特别敏感，尤其是对刺鼻的味道，比如在白少川那儿闻到的浓浓的药水味儿，这么多年来还是不习惯福尔马林的味道。
崔荷一边将内脏挨着摆放在器皿中，一边对各个器官作毒性测试，嘴里还说道：“福尔马林的味道会时刻提醒我对生命保持敬畏之心，再多来几次，你会慢慢适应它的。”
吴云飞无言，走近被分类装好的人体器官，挨个儿仔细查看了一番，认真的说：“能不能破案就靠你们了，麻烦给我提供一些线索。”
“你还是求求我吧。”崔荷给双手消了个毒，开始认真检测各个内脏器官，得出的结论是：没发现内脏有受伤，说明不是受到撞击死亡。
崔荷顿了顿，问道：“死者生前有患过什么特殊的病吗？”
吴云飞想了想，问：“精神病算不？”
崔荷愣了一下，点点头，答道：“也算。”
吴云飞一听这话，立即惊喜地问：“怎么个说法，精神病也会致人死亡？”
崔荷淡然一笑，说：“精神病一般不会直接致人死亡或者突然死亡，但精神病会增加死亡风险，比如说自杀、服药过量等等。”
“你刚才说的是自杀和服药过量，这两种原因导致的精神病人死亡率高吗？”
“具体数据我倒是没有，不过你可以去精神病院查查我们县的情况，每年应该都会有。”崔荷的话令吴云飞陷入了沉思，她说的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是造成李由死亡的直接原因。
崔荷把从肝上取下的样本做毒性检测，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她又开始仔细查看呼吸道和肺部积液情况。
吴云飞想起在离事发现场不远处的楼里发现的烟头，问崔荷除了指纹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进行检测。
今天早上，针对烟头的指纹检测结果已经出来，很遗憾，烟头上没有测出任何指纹。
吴云飞此前也已经跟崔荷聊过烟头上为什么没有留下指纹的问题。崔荷告诉他，吸烟的人有可能戴了手套，可为什么要戴着手套吸烟，却无从知晓答案。
“不过这也说明，凶手早有准备。”崔荷说。
“除了指纹检测，还有别的办法可以锁定吸烟者的身份吗？”吴云飞追问道。
崔荷告诉他，办法倒是有，目前在国内开始慢慢普及的DNA技术，可以通过这个检测确定到人。
“不过这种高端技术目前咱们局里没有引进，周边兄弟局里也没有。当然，就算有了这个技术，也还得有个前提，你必须有怀疑对象，或者在DNA库里已经有这个嫌疑人的采样。简单来说，咱们局里目前不具备这个条件。”
吴云飞是知道这个先进的检测技术的，但也只是耳闻，目前省厅都没有这个技术，何况是像清江县这样的小县城。
“没办法，咱们小地方，条件就这样。”崔荷说，“据我所知，目前全球也只有DNA技术可以通过烟头上的唾液，甄别出吸烟者。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吴云飞苦笑道：“算啦，不为难你。”
这么多年来，他们破案基本上靠老办法和积累起来的经验，但是两年前，他外出学习的时候了解到一些可以运用到刑侦工作中的新技术，回来跟领导申请，不过因资金等各方面问题，没获得批准。
“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省厅都没有的技术，我们局就更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这事儿你暂时就别想了。”
吴云飞深感头痛，车祸现场的情景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就算没有烟头，我也得把案子给破了。
“肺部有溺液，溺液阻塞呼吸道及肺泡，阻碍气体交换，造成体内缺氧及二氧化碳潴留发生窒息死亡。”崔荷小心翼翼地将积液提取出来，拿去显微镜下分析，“积液中有异物，应该是清江河里的藻类物质。”
吴云飞听懂了她的话，证明李由是溺水身亡。然后来到她身边，问毒性检测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崔荷头也不抬地说：“先下班吧吴队，急也没用，这个检测得要两天才出结果。忙了一天，午饭还没对付一口呢，你不吃饭我可饿了。”
吴云飞这才想起来该下班了，慌忙去看时间，急急忙忙地往外冲，刚到门口却又折了回来，叮嘱有结果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崔荷无奈地笑了笑。
吴云飞小跑着上了车，边开车边给妻子打电话，谁知接电话的是他儿子。
“浩浩，你跟妈妈在哪儿呢？”说话间，他已经系好安全带。
“爸爸，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儿子问他。
此时，吴浩一手拿着爸爸送他的生日礼物——玩具冲锋枪，枪口对准门口的方向，嘴里发出“砰砰”开枪的声音。
吴云飞对着后视镜，整理着凌乱的头发，说：“爸爸马上就回来。”
“我跟妈妈在家里等你，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快回来吧。”吴浩说完这话，又压低声音问他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吴云飞明白儿子的心思，故意逗他说不记得了。他说完这话，很明显听见了儿子的叹息，紧接着说道：“老爸，我觉得吧，你应该马上去准备一件礼物。”
“礼物？什么日子啊？”
“唉，我要是我妈，今儿就回姥姥家住，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吴浩撇嘴道，吴云飞这才一本正经地说：“老爸刚刚逗你玩呢，这就去给妈妈准备礼物，你们一定要等我吃饭。”
挂电话时，他听见儿子大声告诉妻子自己要回家吃饭的事，不禁舒心地笑了起来。
他正打算踩下油门时，谁知突然有电话打进来，当他看到显示在屏幕上的名字时，眼里立即燃起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