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县精神病院坐落于城边两公里处，斑驳的墙壁，证明它跟岁月抗衡了很多年。
吴云飞独自开车前往县精神病院，望着窗外迅速掠过的风景，心情也如过山车般起起伏伏。
他把车停在门口，下车后，仰望着面前饱经风吹雨打的大楼，竟然感觉脚步从未像现在一样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在跟门卫亮明身份后，又查询到李由的主治医生竟然是自己在这里唯一认识的精神科副主任白少川时，不禁哑然失笑。
“吴队，请坐！”白少川主动跟吴云飞握了握手，并未表现的十分惊讶，好像早知道有人造访，放下手头的事，慢吞吞地说，“是为李由的事来的吧，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白少川把房间收拾的特别干净，几乎一尘不染，所有的物品也都摆放得非常整齐，就像用尺子比着排的。
吴云飞之前跟他打过交道，对他印象还不错，认为他为人低调、性格好、办事妥帖，就是说话时语速较慢，很考验听众的耐性，以至于刚开始跟他接触时，实在有些受不了他慢吞吞说话的方式。
今儿再次跟他见面，印象分又加了不少。
“这么巧。”吴云飞似乎并不觉得挺意外，“既然你是死者的主治医生，咱们又都是熟人，那接下来的谈话应该就变得相对简单了。”
白少川问他是喝白开水还是喝茶，他把皮包放在手边的沙发上，说：“不用了，今天公事公办，长话短说，给我讲讲李由的情况吧。”
“这件事责任完全在我。”白少川声音低沉，满是自责和遗憾，“两天前，他肚子痉挛，痛得厉害，去治疗室打了吊瓶，我猜他可能是趁护士不备时带走了针头。不过当时谁也没注意，不然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白少川口中提到的针头，正是李由挟持他时所用的凶器。
吴云飞大吃一惊，没想到李由在逃跑前竟然还挟持过白少川，接着问：“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这种事虽然不会经常发生，但一年总会发生几起意外，比如说病人自残、逃跑，甚至是跳楼。不过医院有规定，不许出去乱说，免得造成不好的影响。”白少川顿了两秒，“所以，你也别怪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报警。”
白少川并非胡诌，患者在医院出事不是偶然现象，最后基本都是与死者家属达成和解，赔偿了事，也正因为这样，患者出事后，医院一般都不会选择报警。
“但是现在发生了命案，死了人！”吴云飞本就是个大嗓门，此时显然对白少川的说法并不满意，“既然你是他的主治医生，应该知道他逃走的原因吧？”
“精神病人的想法可没那么好猜。”白少川这话像是回答了吴云飞的问题，但又好像在堵他的口，“而且死者并不是死在医院，而是死在挟持医生逃跑的路上。”
“挟持、逃跑、车祸……这些事情件件复杂，而且环环相扣，应该不是一个精神病人能策划出来的。”吴云飞在这样考虑的时候，转而追问李由逃离精神病院之前的情况，主要是问他有没有反常行为。
白少川直言：“通过治疗，他的病情早已得到控制，而且一直很配合用药，只要不受刺激，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要说正常吧，当然，我说的正常是相对的，因为来这儿的基本上就没一个正常人。”
“你的意思是，通过药物治疗，李由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
“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来看待这个问题，一旦停药，病情就有可能复发？”这是吴云飞来之前就存疑的问题，他习惯站在问题的反面，或者嫌疑人的角度去思考。
白少川微微一笑，说：“理论上是这样。”
“那么，李由发生车祸，有可能是没有按时服药导致的结果？”吴云飞疑虑重重，白少川却说：“这个问题，我现在可以给你肯定的答案，李由在出逃前一个小时还吃过药。”
吴云飞跟他要李由的服药记录，同时还说道：“希望你不要介意，只是例行程序。”
“理解！”白少川不卑不亢，转身从文件夹里取出其中一页递给吴云飞，吴云飞看了一眼，继而问他平时是否有专人监督患者服药。
“当然，来这儿的患者都是特殊人群，他们没有自控力。”白少川给出的答案比较官方，吴云飞听起来有些耳熟，“有些患者很狡猾，不盯着就不吃药，或者假装吞下，把药藏在舌头下面，等医生不注意就吐掉。”
“李由会不会也属于这种情况？”
白少川进一步解释：“我说的只是一种现象。为了杜绝这种现象发生，我们在让患者服药时，一定会认真监督。”
“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可能会有，但在我面前，不可能！”白少川理直气壮。他确实是个既有经验又负责任的医生。在他身后的柜子里，摆放着好几个奖状和证书，有“年度优秀”，也有“年度好医生”，另外还有两面锦旗，都是患者家属送来的。
吴云飞从这些奖状和证书上收回目光，思绪回到车祸现场，所有的细节都已经装进他脑袋里，又问他：“李由出事前，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短袖，如果我没理解错，在这儿住院的病人，是不是应该统一穿病号服？”
“没错，原则上是这样，但这方面我们也没有强制规定。”白少川回答，“有些病人喜欢穿自己的衣服，李由就是。”
吴云飞揉了揉略微疲惫的额头，沉吟了一下，又问：“李由有个大哥，认识吗？”
“知道，他大哥隔三差五会来医院送一些生活用品。不少医生和护士都认得，好像是叫李、李春什么来着。”白少川的脑海里浮现出李春华的脸。
“李春华！”吴云飞脱口而出。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白少川忙不迭地应承，语速比平时稍快。
“经过检测，发现出事的摩托车……”吴云飞眼神凌厉，咄咄逼人，可话刚说一半，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