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言“嗯”了一声,“至于大月和伽娄那边,我听闻伽娄来的是楚陌将军,而大月是一位姓薛的将军。”
“薛昊,叶商翎的心腹,与容成越兄弟那边似乎谈得不错。”顿了顿,萧寒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这也是一位惹不起的长公主,不同之处便在于,一个忙于争权夺势、祸乱朝堂,一个奔于疆场之上,守卫疆土。”
萧令言有些担忧地看着萧寒婵,“姑姑,我记得当年你还在兹洛城时,也曾领兵出战,与诸国尤其是大月那边屡屡交手,我只担心,他们知道如今的大族长夫人是你,若是不论青红皂白,与容成越那边联手对付你……”
“咯咯……”萧寒婵闻言笑了两声,“放心吧,时间久了,他们未见得能认出我来,再说,自从我到了北疆,便再也没有用过萧寒婵这个名字,世上所有人都以为萧寒婵已经死在了战场上,这些年我冠了夫姓,我现在是容成寒婵。”
离开萧寒婵的大帐时,天色已晚。
萧令言一行人的帐篷被安排在一处僻静的角落,一个挨着一个,走动倒也方便。
许是之前一直忙于赶路,到了北疆之后又一直见这个人见那个人,萧令言是真的乏了,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生,待第二天一早她睁开眼睛,发现青漓等人早就起身了。
青漓一边替她收拾起身,一边给她将一早上发生的事。
一大早刚刚用完早膳,祁晔和沈流霆就被容成越兄弟请了过去,说是要商谈北疆如今的局势,听说一同前往的还有其他诸国的使臣。
萧令言本不算使臣,确切说来,她只是祁晔的随行大夫,这件事没有叫她,倒也合情合理,她也不想去听那些人争来争去,倒不如让祁晔和沈流霆自己去听,再回来告诉她结果。
收拾好之后,吃了点东西,萧令言披上厚重的披风,与青漓和萧云楼一道出了门去。
寒冬腊月的北疆,一出门便感觉到一阵透骨的寒意。
那容成越兄弟俩虽然没有人让萧令言一起议事,却给她安排了一个下人,这小丫头走哪儿跟哪儿,寸步不离,惹得青漓好一番燥怒。
好在三人轻功都不错,脚力很好,便带着她在这帐群里兜圈子,好一会儿才将她甩开。
再抬眼看去,这里似乎离昨日他们刚来的时候,去面见容成越兄弟二人的大帐并不远。
刚走两步,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打斗声,萧令言脚步一滞,仔细听了听,顺着打斗声寻过去,只见正在交手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她认识,是沈流霆,至于那女子,二十出头的模样,面容清秀,眉眼却英气逼人,一袭干净利落的武服,长发尽数束起来,浑身上下不着饰物,清减却又不失大方。
眼看着她手中长枪一挑,枪头直冲着沈流霆刺去,沈流霆却只是连连皱眉避开,并无还手之意。
见沈流霆就快要落于下风,萧云楼蹙了蹙眉,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萧令言伸手拦住他,摇了摇头,这原本只是两人之间的个人恩怨,可萧云楼下手没个轻重,他若是去了,这事儿就变味儿了。
正想着,那女子手中长枪凌空挑了挑,再一次朝着沈流霆袭去,这一次她明显带了杀意,逼得沈流霆接连后退。
萧令言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摁住沈流霆的肩将他往一旁推了一把,另一只手同时运气翻掌,接下了对面女子的那一枪,只见枪头在距离萧令言身体三尺远处停了下来,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怎么也没法再往前一分。
两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同时收了手。
“郡主没事吧?”沈流霆不安地看了萧令言一眼。
“没事。”萧令言摇摇头,抬眼向对面的人看去。
只见那女子拧眉打量了萧令言一番,冷声道:“长懿郡主萧令言?”
萧令言颔首,欠身行礼,“见过长公主。”
段翎瑶抿抿唇,摇头道:“不必,你我一个祁朝人,一个西屿人,用不着这些客套礼数。”
说着,她的目光转向萧令言身侧的沈流霆,手中长枪抬起指向他,“我与郡主无冤无仇,方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郡主见谅,不过这个人与我有血海深仇,希望郡主莫要再袒护他。”
沈流霆眉峰蹙了蹙,上前抱拳道:“长公主多有误会,沈某不怨,不过沈某还是要再说一次,江峰并非我所杀,这般罪名我沈某担不起。”
“懦夫!”段翎瑶轻喝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杀江峰,是我亲眼所见,却是直到今日还在狡辩,沈流霆,你不觉得自己很羞耻吗?”
沈流霆眉心一拧,已然生了怒气,冷冷道:“话我已经说了,念在长公主身为女子,沈某不想过多计较,还望长公主能辨明是非,好自为之。”
一番话,如萧令言意料之中地激怒了段翎瑶,她果然如萧寒婵所言,遇到沈流霆便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越发易怒。
眼看着她握着长枪的手渐渐收紧咯咯作响,正要杀过来,突然只听大帐那边传来一阵呼声:“长公主、沈将军……”
抬眼望去,却正是萧令言昨日见过的容成越那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容成砺。
他快步朝着这边走来,见到萧令言微微有些惊讶,“郡主也在?”
萧令言道:“随处走走,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容成砺连忙赔笑,“让郡主见笑了,是我们照顾不周,让长公主和沈将军不知因何动了怒,二位都是我北疆的客人,不管二位有何冤仇,还望二位能看在我容成氏的面子上,今日能暂且放下。”
身为两国时辰,此时在北疆的王庭大帐动起手来,确实多有不妥。
段翎瑶定定看了沈流霆两眼,没有说话,转身朝着大帐走去。
容成砺松了口气,这才又对萧令言道:“外面天寒,郡主从中原来,想是多有不适,我让人送郡主回去歇着吧。”
“不必了,我找得到路,我们自己回去就好。”萧令言听出他话中深意,也不勉强,颔首致意,又沉沉看了沈流霆一眼,领着青漓和萧云楼往回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再回身望去,沈流霆已经随着容成砺一起往大帐走去了。
萧令言的帐篷距离萧寒婵的帐群并不远,她本想过去看看,奈何四处皆是眼线,迟疑一番,她索性直接往回去了,途中还曾遇上那个一大早跟着他们的小丫头,此时正四处寻找萧令言三人的下落,全然没想到三人已经自行回了帐篷。
只是,到了帐篷附近,萧令言便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她,让人心中不快,她四下里扫了一眼,却空无一人。
想了想,她示意青漓和萧云楼先回帐内,自己寻个角落躲起来,果然,没多会儿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便朝这边靠近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出乎萧令言意料的,来人不是容成氏的侍卫兵卒,更不是一直跟着他们不放的小丫头,而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
与萧令言正面打了照面,他吃了一惊,转身想跑,却被萧令言一把揪住了后衣领,提到了自己面前,“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少年眨眨眼,那眉眼与容成越兄弟倒是有三分相似,“你……你就是长懿郡主萧令言?”
萧令言点点头,“我是。”
少年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我之前常听母亲提起你。”
萧令言愣了愣,疑惑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少年,突然回过神来,“你是大族长的那位幼子?”
少年“嗯”了一声,“我是容成钧。”
萧令言闻言松开了他,替他掸了掸衣领,之前萧寒婵跟她说过这个孩子,他是容成沛明最小的孩子,是容成沛明的一位妾室所出,那位妾室生下他没多久便因病故去,这孩子能活着着实不易。
后来萧寒婵到了北疆,入了容成氏,这孩子便一直养在萧寒婵身边,与萧寒婵感情极深,认定萧寒婵是他的母亲,他方才口中的“母亲”想来就是萧寒婵。
“你怎么来这儿了?”萧令言将他领入帐内,给他递了杯热茶。
容成钧接过杯盏,却一口没喝,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萧令言也不催他,示意青漓和萧云楼出去看看,独自一人陪着他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定定看着萧令言,道:“我可以叫你一声言姐姐吗?”
萧令言颔首,他称萧寒婵母亲,与她便也算是表亲了,叫一声姐姐倒也合情合理。
“母亲没有害人。”见萧令言点头,他便放了心,摇摇头道,“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谋反叛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疆,为了十六族,为了容成氏。”
萧令言道:“我知道,我一直都很相信她。”
“所以……”容成钧迟疑片刻,目光沉沉地看着萧令言,那般眼神全然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该有,“我希望你们能帮帮她。”
萧令言敛眉,看着他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们?”
容成钧道:“母亲说过,言姐姐出自药谷,医术高绝。”
萧令言挑挑眉,不说话,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又道:“也许……言姐姐能证明,父亲并非病故,而是……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