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言愣了愣,拧眉定定看着景昱,景昱却勉强一笑,侧过身去避开了萧令言的目光。
“什么……都不能问吗?”她试探着问道。
景昱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所以,哪怕是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一个原因,也不能问?”
景昱依旧沉默。
屋里陷入了沉寂,两人都闷闷地不说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景昱回过身来看了看萧令言,轻声问道:“阿言,你相信我吗?”
萧令言心下微微一颤,看着景昱的眼睛,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勉强自己将所有的话语全都压回去。
她看到了他的无奈,也看到了他的隐忍。
思忖片刻,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点头,“我对表哥,从来都没有怀疑。”
“既如此,那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心地交给我,让我来处理,不要过问,也不要插手。”
他不说缘由,可是萧令言看到了他眼底的坚定与决绝,显然,她不在京中的这三个月,他早就已经自行做好计划和部署。
虽然她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但是她相信,他还是她那个表兄,是景家的少主景昱,景家这一辈中,没有人比他更聪明稳重,也更能让人放心和信任。
他警觉睿智,所以他一定想得到如今的萧令言能查出他的行踪,他怕她暗中调查,他知道自己可能会瞒不住,所以他干脆自己来见萧令言,将一些事情向她挑明,将她阻拦在这件事情之外。
想到这里,她长舒一口气,沉沉点了点头。
“好,我不问。”
闻言,景昱微蹙的浓眉缓缓舒展开来。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景昱垂眼道:“你说。”
“你不能有事。”
景昱愣了一下,敛眉不语,过了好半晌,他颔首应道:“我会保护好自己。”
顿了顿,他又道:“你记住一件事,你不知道我在京中,更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和往常一样,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萧令言自顾点头,没有说话。
“最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你我不要再见面,一面都不见。”
萧令言心下咯噔一跳,略有迟疑,终是一个字也没问,依旧点头。
“离音那边也不要说,她现在很信任你,你说什么,她一定会听的。”
萧令言紧紧抿着唇,低垂的双手紧紧握起又缓缓松开,她抬眼看着景昱,景昱弯着嘴角浅浅笑着,见萧令言看他,便缓步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太息一声。
“我知道,这一年你变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若是一年前,你听到这些话,定会急着不停追问为什么,而现在,你已经能够冷静地面对和思考。”
萧令言喉间有些干涩,她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我终究是要长大的,不能在你们的庇护下活一辈子。”
景昱轻笑,“若是可以,我宁愿就这么护着你一辈子。”
萧令言闻言,顿觉心口一酸,又怕景昱看出什么,便低下头不做声。
景昱也不再说话,顺手将她带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喃喃道:“等一切结束了,我就带你回南阳。”
萧令言用力点点头,应了声“好”。
景昱沉默了会儿,没有再说话,松开了萧令言,多一眼都没有看她,从萧令言身边擦过,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萧令言背对着他喊道:“表哥。”
景昱停下脚步,“怎么了?”
萧令言嗓音轻轻道:“你……相信我吗?”
景昱没有回身,弯眉笑了笑,“信。”
说罢,他大步出了门去。
身后的萧令言始终背对着门,听着他渐渐消失的脚步声,呢喃道:“那就好。”
“三小姐。”离音守在门外,直到景昱离开了,这才快步走进屋里,见萧令言脸色不大好,不由小心翼翼问道:“楼主……没事吧?”
萧令言摇摇头,回身看了看离音,问道:“表哥回来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离音想了想道:“除了三小姐你,窥月楼里就只有我和锦央知道。这是我与楼主之间说好的,他以这种方式现身,便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过。”
萧令言颔首,“好,从现在开始,不要让除了我们三人之外的第四人知道表哥来过。”
离音迟疑了一下,没有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萧令言,“可……还有一人知道。”
萧令言想了想,瞬间回过神来,垂首淡淡一笑,“师兄那边你不用管,他知道该怎么做。”
离音便放心地点点头,与萧令言边聊边走到院子里,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暖意,她轻声问道:“云楼此行一切可还好?”
“挺好。”萧令言应了一声,想了会儿又道:“过些时日,他可能要离开窥月楼。”
离音微微一惊,“出什么事了?”
“别紧张。”萧令言淡淡笑了笑,“没出什么事,只不过有人看中了他的身手。”
离音思忖片刻,“沈流霆?”
见萧令言点头以应,便又道:“你不担心……他会出事吗?”
萧令言深吸一口气,沉思道:“如果之前所查都是真的,那云楼他……迟早要回到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位子上。”
离音似懂非懂,侧身看了萧令言半晌,总觉得这一次北疆之行回来之后,她的心境似乎略有转变,一时间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变了。
“对了。”离音突然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突然又犹豫了。
萧令言侧身看着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离音低声道:“是……公主那边。”
萧令言隽眉一挑,“祁婳?她怎么了?”
“听说,自从晔王离京之后,公主就病了,圣上多次派宫里的太医去替她诊治,全都被她拒之门外,后来圣上亲自带人去过几次,应该是诊了脉也开了药方,可是公主那边却不肯好好服药,至今不曾踏出公主府一步,就连除夕那夜也是独自一人在府中待着。”
萧令言脑海里骤然闪过祁婳那双对她满是怨憎的眼睛,明晃晃赤裸裸,毫不遮掩,她并不喜欢祁婳的性子,若非因为她是祁晔的妹妹,也许萧令言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奇怪的是,此时听离音说起她,萧令言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她很想去看一看,祁婳究竟病到了何种程度。
常宁殿内,一同议事的众臣退下之后,只剩下祁晔和祁渊父子二人。
虽然萧寒婵就是十六族大族长夫人的消息已经陆陆续续传回中原,不过方才议事时,祁晔由始至终没有一次提及“萧寒婵”三个字,一直都是以“夫人”代称,那些想要问些缘由的朝臣看了祁渊的脸色,一次次地将到了嘴边的疑惑又压了回去。
但凡是在朝中有些资历的老臣心里都明白,当年萧寒婵与祁渊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说不清道不明,这个人在祁渊心里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人想在这时候触祁渊的霉头,惹他不悦。
殿内一片沉寂,祁渊垂首看着祁晔呈上来的奏本,良久,终于沉声问道:“果真……是她?”
祁晔点点头,“是她。”
祁渊不由轻笑一声,“确实是她的行事作风,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怎么变。”
顿了顿又道:“脾气倒是有些收敛,若是十年前的她,北疆不可能兵不血刃地了结此事。”
祁晔垂首淡淡笑了笑,认同了祁渊的说法。
“她……现在可还好?”
“好。”祁晔颔首,“一路劳顿,儿臣便让她和阿言一道先行回府歇息了。”
祁渊点了点头,“嗯,应该的,是该好好休息。”想了会儿又道:“朕……想见她一面。”
祁晔敛了敛眉,“夫人就在将军府,父皇随时可传旨召见。”
“哎。”祁渊连连摇头,“你想想看,寒婵当年毕竟也是在帝都有名头的人,可如今她回来却悄无声息,一天了,城里没有丝毫动静,想来她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将军府便也没有对外公布此事,朕……不想逆了她的意。”
祁晔弯眉笑得了然,“父皇放心,儿臣会把这件事告诉夫人,夫人有任何回应,儿臣会即刻告知父皇。”
祁渊稍稍松了口气,轻叹一声,走到祁晔身边拍拍他的肩,“回城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回府吧?”
祁晔点点头。
“先回去歇着吧,后续的事宜让沈卿处理就好,此番他与你同行,对北疆的事也算是了如指掌,有他处理,朕放心。”
“是。”祁晔欠身行了一礼,“那儿臣先退下了。”
“还有一事……”祁渊迟疑了一下,定定看了祁晔一眼,“你得空,去看看婳儿,自你走后,她就一直病着,朕拿她也没辙。”
祁晔敛了笑意,应道:“儿臣明白。”
说罢,躬身退了出去。
城东公主府。
“咳咳……”祁婳的寝殿内时不时传出一阵轻微的咳声,两个丫头披着外袍远远地看了两眼,原本想要上前进殿看看她的情况,可是一想到自己一次次被祁婳喝退,也又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