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一阵哗然,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容成越,等着他的回答。
时间缓缓流逝,帐内渐渐陷入沉寂。
突然只听容成越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喃喃道:“放心,你尽管放心,那是我二弟,是我的亲弟弟,我自然会救,倒是你……”
他突然冷笑一声,看着容成钧的眼神冰冷无比,满是杀意。
座中有人问到:“大公子,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大族长他当真……”
“是又如何!”容成越高声打断了那人,淡淡瞥了他一眼,“父亲?亲人?你们不妨去问问他,自从这个女人来了之后,他眼里可还有我们这两个儿子,可还有我们的母亲?”
萧寒婵沉声道:“不管怎么说,他永远是你们的父亲……”
“可他心里却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和二弟,就连这大族长的位子他都想着要传给这个野种,而不是我和二弟!”容成越说着伸手指了指容成钧,“你现在在这里跟我装好人,那你可知造成今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是你!”
容成钧吃了一惊,双腿晃了一下,本能地往后退,却发现萧寒婵不知何时到了身后,伸手摁住了他的肩。
容成越继续道:“凭什么?你不过就是个妾室所出的庶子,我与二弟才是他与母亲所生的嫡子,这大族长之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何时轮得到你?他可曾替我和二弟考虑过,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成了这十六族大族长,我与二弟可还能活得下去?”
萧令言心下冷冷一笑,以己度人。
“既然,他不想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找活路,这北疆是我们十六族的北疆,是容成氏的北疆,他人休想染指。”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秘密说了出来,容成越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也彻底决绝起来。
他伸手指了指萧寒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用你留在城外的十万兵马把我踏成肉泥,把这里所有不愿意臣服你的人全都杀了,这样便不会再有人反抗你了,是吗?”
他说着抽出一旁的佩剑,剑尖直指萧寒婵,“这些年来,你仗着手中的十万兵马,仗着父亲对你的好,在北疆横行无忌,放肆招摇,只可惜,这一切到今天就结束了。”
他冷冷笑了笑,神色颇为得意,“我不妨告诉你,秋影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是我的人,你的私印是我让她偷来的,那些密信也是我让人伪造的,就连给冉嵘送去让他进城援救你的信函也是我让人送去的,现在冉嵘已经进了城,整个银苍城都已经我的人团团围住,你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顿了顿,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向祁晔和沈流霆道:“还有你们的五万兵马,我知道,这些天你们一直都有暗中联络,互通消息,不过很可惜,从昨天夜里开始,你们的人就被尽数扣下了。待我处理完这里的一切,便可对外放出消息,说你们是为了帮助萧寒婵这个女人谋反作乱,死于乱刀之下,届时祁朝理亏,怕是也做不了什么……”
听到这里,萧令言不由太息一声,轻轻击掌,“谋划得倒也还算周祥,只是,你真这么觉得?”
容成越不语,定定看着她。
萧令言继续道:“你真的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能顺着你的计划进行下去?”
容成越拧眉,“不是吗?”
萧令言道:“我忘了告诉你,我这个人天生嗅觉灵敏,对各种轻微的气味也很敏感,我到北疆之后,印象最深刻的一种气味便是你帐内的芥子香,这种香香味极淡,不易被人察觉,用的人少之又少,很是独特。不过,它的味道再怎么淡,就算别人闻不到,我却能察觉。”
顿了顿,她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秋影,又深有其意地看了容成越一眼,“就在三天前,我在秋影身上闻到了一丝芥子香。”
闻言,容成越和秋影都愣了愣,相护看了一眼,有些慌乱。
萧令言继续道:“我问过姑姑,姑姑说这段时间她身边的人从来没有去过你那里,也就是说,秋影去见你,是刻意避开姑姑,私下里偷偷去的,她和你之间必然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容成越定了定神,盯着萧令言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告诉,秋影能盗走姑姑的私印、你们能将密信送到冉将军手中以及现在你们看似控制住了整个银苍城,不是因为你们计划部署得好,而是因为我们想要成全你,让你觉得自己成功了。”
容成越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问道:“为什么?”
萧令言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觉得自己成功了,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才能让你放松戒备,无所顾忌,亲口说出所有的秘密。”
容成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颤抖着问:“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
萧令言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幽幽一叹,从齿缝间吐出七个字:“这才是,请君入瓮。”
容成越握着剑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瞪着萧令言的眼底满是恨意,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和脸面被这个丫头狠狠扯了下来,扔在地上随意地践踏,毫不在意。
“萧、令、言!”这三个字容成越念得咬牙切齿,浓郁的杀意缠绕周身。
祁晔、沈流霆以及萧云楼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相视一眼,祁晔刚刚起身迈出一步,就被沈流霆一把摁住,冲他摇了摇头。
下一刻,就在容成越持剑刺过来的刹那,沈流霆一个旋身掠来,将萧令言挡在自己的身后,挥掌击中容成越持剑的手臂。
只听“咣当”一声,容成越手中长剑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郡主,你没事吧?”沈流霆回身问道。
萧令言摇摇头,侧身向祁晔看去,与他相视一笑。
容成越缓缓爬起来,看着帐内原本还支持他、此时却用怨憎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的十六族众人,轻轻笑了两声。
“我知道,你们个个都是高手,都是常年奔走在军中的将军,否则此番也不会派你们为时辰领兵前来。”
他说着朝一直没有出声的段翎瑶看去,“长公主,局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至少现在整个王庭大帐都在你我二人的兵马包围下,他们逃不掉,就算外面的人冲了进来,也为时已晚。我答应过你,只要我夺下大族长的位子,便将祁朝的这些人全都交给你处置你,现在你的机会来了,沈流霆就在你的眼前,你随时可以动手杀了他。”
闻言,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段翎瑶,只见段翎瑶将手中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放下杯盏,起身走了出来。
“我段翎瑶这一生只想做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杀了沈流霆。我想杀他,无时无刻不想,整整想了六年。”她从沈流霆身边走过,俯身捡起方才容成越掉在地上的剑,在手中转了转,“可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照顾好弟弟,替他一起守护好我西屿百姓。”
话音落,长剑在她手中挽出一朵剑花,剑尖指向了容成越,“夫人承诺我,从明年开始,十年之内与我西屿不起兵战,并且这十年内每年还会赠我西屿千匹良驹。千匹良驹,这对我马匹短缺的西屿来说,是至宝。”
顿了顿,她轻声道:“我答应了。”
“段翎瑶!”容成越只觉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瞬间破灭,他扫视着帐内的众人,神色仓皇,浑身无力,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蓦地,他的目光落在容成钧和萧寒婵身上,挣扎着站稳,一步步趔趔趄趄地往这边走过来,顺手从一名十六族族人的腰间抽出一柄弯刀,突然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母亲小心!”容成钧用力将萧寒婵往后推了一把。
萧寒婵后退两步,未及站稳便伸手去拉容成钧,那柄弯刀已然到了容成钧面前。
突然,容成越动作一滞,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不知何时、也不知是哪位十六族的族人出现在他的身后,一刀穿体而过。
“大哥……”容成钧颤巍巍地喊了他一声。
萧寒婵上前来拉住容成钧,站在距离容成越三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缓缓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甘心地盯着他们。
“越儿,你父亲临终前曾给我留了封信,你知道他在信中说了什么吗?”萧寒婵将容成钧交给萧令言,自己缓缓走到容成越身边蹲下,“他交代我,大族长之位空缺一年,一切事宜皆由你我二人共同打理,若你能有胸襟容得下我和钧儿母子,一年之后,这大族长的位子便可完全交与你。反之,你若心胸狭隘,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容不下,那这大族长之位便只能择仁善之人接任了。”
容成越眼睛骤然瞪大了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寒婵。
萧寒婵道:“一开始,我一直在想办法引导你,也一直在给你机会,只可惜,你却始终不懂,你已经被权势和仇恨蒙蔽了心智和双眼,你甚至一次次派人刺杀你的亲弟弟,而我最没有想到的是,就连你的父亲都是被你们自己下毒谋害。
你因为你的父亲想要将大族长之位传给钧儿而怀恨在心,却不知没过多久他便又改变了注意,想着钧儿还小,也许不适合这个位子,倒是你与砺儿可以兄弟相互扶持,共同打理好北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