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言嗓音清亮,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如一盆盆冷水从众人头顶浇下来,正厅内外的人渐渐回过神来。
萧素又岂会不知萧令言话中深意不假?他只是没料到这一切会从萧令言口中说出来。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我这也是见招拆招罢了。”萧令言无奈一笑,“只是现在我替父亲把人处理了,接下里的事就看父亲您了。”
萧素会意,敛眉思忖片刻,朗声喝道:“今夜之事,你们之中若有人胆敢泄露半个字,我便让你们去与这贼人团聚!”
众人哪里敢多言,连声应道:“是……”
萧令言朝门口瞥了一眼,“来人,将尸体抬下去。”
立刻有守卫进门来,朝萧素行了一礼,见萧素有些心烦,侧过身去不搭理,便问萧令言道:“三小姐,这尸体……怎么处置?”
“扔了。”萧令言淡淡道,朝裴氏母女看去,“扔远点,别脏了我萧家的地。”
“是。”守卫应了一声,领命准备离开。
“萧令言!”萧敛月稍稍定了定神,忍不住吼道,“你就是个疯子!你深夜不归,与野男人私会,被母亲戳穿,便当着父亲的面折辱长辈,还……还敢当众杀人,你这是要反了天去!你以为你把这个人杀了,便死无对证了吗?这只能说明你是做贼心虚罢了……”
萧令言眼角含笑地看着她,不慌不忙,“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说你不认识他,那他怎会认识你,而且对你如此了解?”萧敛月不依不饶,“你想着把人杀了一了百了,可是也恰好证明你心中有鬼,怕他活着,说出你更多的丑事……”
“将军府今夜真是热闹。”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子嗓音,萧素闻言,心头一震,骤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安地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再抬眼便看到一袭月色袍子的景昱进了门来。
“姑父。”景昱走到萧令言身边站定,大致扫了一眼厅内的情况,向萧素欠身行礼。
众人轻轻道了声“景少主”。
景昱浅笑着颔首致意,看了看身边的萧令言,又看了看萧素,道:“这是……阿言,你将东西交给姑父了?”
“还没有。”萧令言摇摇头,“我本想着也已经深了,父亲也歇下了,不如就等着明日得了空,再向父亲说个清楚。”
她说着冷眼扫过裴氏母女,“只是没想到,有人不想让我过这个安稳夜。”
“什么东西?”萧素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拧眉看着萧令言和景昱,“你们在说什么?”
萧令言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一声,从怀里取出一样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递到萧素面前打开。
“飞凤簪!”站在萧令言身侧的辛嬷嬷一眼便认了出来,惊讶地看着萧令言,“这……这不是当年夫人得封诰命夫人时,皇后娘娘亲自派人送来的飞凤簪吗?”
纵是萧素一介武将,也认得这珍贵无比的飞凤簪,也知其重要性。
“言儿,这是怎么回事?”
萧令言看了看身边的辛嬷嬷,辛嬷嬷了然,俯身道:“回老夫,这飞凤簪本是夫人身前最爱,可奇怪的是,夫人过世之后,老奴与三小姐整理夫人遗物时,寻遍揽月轩所有角落都不见飞凤簪,直到今日都未能寻得。却不知三小姐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景昱接过话道:“说来也巧,我在这帝都之中有几位喜好玉饰的朋友,昨日出门与他们见面,无意中聊起了此簪,一位友人说曾在城中的玉饰铺子见过,我便与阿言约了一同去探个究竟,结果耽搁了时辰,回来得晚了。”
萧素眉心一紧,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你的意思是,今晚言儿出门在外,是……与你一起去查飞凤簪的下落?”
“是。”景昱点点头,“姑父原以为是因为何事?”
萧素下意识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问问清楚,既是与你一起,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萧令言将手中的飞凤簪举高了些,问萧素道:“父亲就不想知道,这飞凤簪在将军府待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翼而飞,而且流到城中的玉饰铺子去了?”
萧素看了看身边微微颤栗的裴氏,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长叹一声道:“不管怎样,东西寻回来了就好,既是娆儿生前最爱,又是皇后娘娘所赐之物,言儿,你今后可得要好生保管。”
“好生保管是自然,不过,这既是皇后娘娘所赐之物,那偷盗此物拿出去变卖,就不仅仅只是触犯家规的事,更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萧令言却并没有要将此事就此作罢的意思,目光一挑落在裴氏身上。
萧素碍着景昱在旁,不便把话说得太死,只能顺着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萧令言道:“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找出偷盗之人,老人言,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今日若不将这偷盗飞凤簪的人抓出来,只怕日后他要将整个将军府给掏空了。”
“那……你可查到了是何人所为?”
萧令言眸子转了转,没有直接回到,突然冲裴氏弯眉一笑道:“今日怎的不见裴姨娘身边的姚姑姑?她不是一直都寸步不离地陪在裴姨娘身边的吗?”
裴氏张了张嘴,低下头去,小声道:“兴许……兴许是今夜有事,或者身体不适,没有起身……”
“身体不适,尚有的治,怕只怕这心坏了,那可就治不了了。”萧令言说着侧身朝门外瞥了一眼,“差不多了,把人带上来吧。”
有人领命转身跑开,没多会儿便押着一个被绑了起来的婆子回来了。
那婆子很是凶煞,即便被绑住了依旧骂骂咧咧,嘈嘈嚷嚷,进门之后看到萧素和裴氏几人,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嚷道:“老爷,二夫人,你们可得给老奴做主啊……”
景昱俊冷眉峰骤然一蹙,轻声道:“二夫人……将军府原来还有一位夫人。”
裴氏惊了惊,连忙摇头道:“景少主误会了,姚姑姑一时口快,称呼错了。”
姚姑姑一听景少主在,连忙收声,只敢小声呜呜咽咽。
裴氏又道:“言儿,你这是干什么?何故要绑了姚姑姑?”
“那就要问她干了什么。”萧令言将飞凤簪递到姚姑姑面前,问道:“认识吗?”
姚姑姑看了一眼,神色一惊,连忙低下头去挪开目光。
“看来是认识的。”萧令言收回手,将东西重新包好交到辛嬷嬷手中,“就如此,也不必耽搁时间,说说吧,怎么回事?”
姚姑姑嘟囔了一声“老奴不知”,而后便低垂着头不吭声。
姚姑姑之于裴氏,便如辛嬷嬷之于景娆,虽然裴氏只是一个妾室,奈何她受萧素的宠,是以众人也不敢轻易得罪姚姑姑,一时间也没人赶上前来说点什么。
萧令言有些不耐烦,仰头叹息一声,嘀咕道:“我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耐心极差,脾气也不大好……”
话未说完,手中带血的刀尖抵在姚姑姑面前的地面上,吓得姚姑姑浑身一颤,顺着刀刃抬头来看,看到萧令言的眼神,心头一凛,慌了神。
“你说你偷什么不好,竟然偷母亲的飞凤簪,你可知偷盗皇后娘娘所赐之物,是死罪?”
姚姑姑连连摇头,“我没有,你……你凭什么说是我偷了东西?你有什么证据?”
“你去售卖飞凤簪的那家玉饰铺子是城里新开的,很多旧事掌柜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晓这飞凤簪的来历,巧的是,近日来他家铺子所用的银票皆是自家钱庄所出,每一张银票都有特定的编号,流向也记得清清楚楚,姚姑姑若是实在记不清了,我可以帮帮你。”
听到这里,姚姑姑浑身一软,瘫倒在地,绝望地看着裴氏,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她失笑道:“如此说来,三小姐定然已经找到我卖东西所得的银票了?”
“是。”
姚姑姑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没错,飞凤簪是我偷的,是我一时财迷心窍,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你这是认了?”
“我认,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萧令言根本不听她后面的话,转向萧素道:“父亲,盗贼已经认罪,您是一家之主,这件事您来拿主意。”
萧素一愣,没料到绕了一圈,她突然又将问题丢他这儿来了。
“老爷……”裴氏哭得哽咽,紧紧抓着萧素的衣袖,却又不敢说太多求情的话,她有些拿捏不准萧令言究竟想要干什么。
照理说,这种情况一般针对的都不是下人本人,而是其身后的主子,可是看萧令言的样子,似乎又并没有要继续发难的意思……
“姚姑姑真是糊涂。”萧素呵斥一声,“将军府待你不薄,你竟吃里扒外,盗取主家之物。”
他边说边看萧令言的反应,“念你照顾裴氏和月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所犯之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拖下去杖五十,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