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阁下……认识吗？”萧令言挑眉，在记忆里搜寻这个人，却发现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认识。”男子摇摇头，“不过现在便算是认识了。”
他说着向萧令言欠身行了一礼，“在下楚陌。”
萧令言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惊讶，“伽娄第一将楚陌将军？”
她虽然没见过这个人，但是她前一世时常在军中走动，所以时常听到他的名字。
楚陌是伽娄第一名将，也是中原诸国中的佼佼者，比起沈流霆那般亲率兵马上阵杀敌的猛将，他则更像是一名运筹帷幄的军师，善于阴谋算计和排兵布阵，常以奇招致胜。
除此之外，他还是楚帝楚脩最亲近的人之一，想要命令他做事，非楚脩亲至或是亲笔诏书而不能。
“郡主过奖了。”楚陌唇角溢出一抹浅笑，垂首摇摇头，“在下也只是个出谋献策、谋一条活路的普通人。”
萧令言收敛心神，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字条，“如此说来，那金羽卫是随你而来。”
这倒也说得通了，毕竟楚脩的金羽卫不是什么人都能调得动的。
楚陌没有否认，点点头，“我奉君上之命前往北疆，一探北疆虚实，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郡主。”
他说着转眼看了看四周，“如今外面大雪封山，路途艰险，郡主肯借道我伽娄，是我伽娄之幸。”
萧令言在心里冷冷一笑，面上不动声色，“我与楚将军能在此相遇，只怕不是巧合吧。”
她晃了晃手中的字条，“很显然，将军早就知道我会路过这里。”
楚陌淡淡笑了笑，“不管郡主信不信，与郡主相遇确实不是巧合，但是能在这里见到郡主，真的是巧合。这么说吧，郡主会前往北疆的消息，君上早已得知，这件事无论是在祁朝还是在我伽娄，都不是什么秘密，加之近来北边一带大雪不停，所以郡主一行会借道伽娄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可是何时能见到郡主，却是我们无法预料的。郡主手中的字条，也是今天傍晚郡主一行人进城之后，在下特意准备的。”
这话听来倒也说得通，萧令言便也不再纠结于此，微微点头道：“却不知楚帝差你来见我，还将此画交予我，目的何在？”
那画分明就是医书记载中凤颜的模样。
楚陌笑意收了收，目光从萧令言手中的字条上扫过，“郡主在找凤颜这件事，其实君上早已知晓。”
萧令言挑眉，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郡主也不必诧异，实在是因为这凤颜的药性特殊，加之世间难寻，所以很少会有人特意四处寻找它的下落，毕竟不管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
萧令言试探性问道：“这么说，如今这凤颜确实在楚帝手中。”
楚陌颔首，干脆应道：“不错，君上手中确有一株。”
萧令言心下隐隐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轻吐一口气道：“不知楚帝要与我做何交易？”
楚陌闻言笑了两声，“郡主还真是个爽快人。”
萧令言道：“我想要的东西在你们手中，你们也明确告诉了我，话既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你们自然是想利用我要的这样东西，让我答应什么条件，我可不认为，堂堂楚帝特意寻我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么一个事实图个消遣。”
楚陌轻轻拍掌，“既然郡主这么爽快，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错，对于凤颜，君上的意思是，不是不能交给郡主，但是他要知道，郡主要这凤颜究竟有何用途。”
萧令言嗓音冷淡：“救人。”
楚陌早已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紧跟着问道：“所救何人？所解何毒？”
萧令言冷了脸色，拧了拧眉，“这很重要吗？”
“重要。”楚陌点点头，“君上说，很重要。”
“那我若是不答，是不是就得不到这份解药？”
楚陌想了想，“也许吧。”
“那我能问将军一个问题吗？”
“郡主请问？”
“我听说，这株凤颜是楚帝用其他东西从一位神秘人那里换来的，照理说，楚帝必是有所用途，才会做此交换，却为何楚帝不留着自己用，反倒要拿来换一个这么无聊问题的答案？”
楚陌沉默片刻，没有回答，直直望着萧令言。
萧令言又道：“我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只需要回答两个问题，就能得到如此难得的凤颜，楚帝究竟想要知道什么，不妨直接说个明白，不必如此弯弯绕绕。”
见萧令言冷了脸色，态度又如此坚决，楚陌心知，想要让她轻易回答他的问题是不可能的。
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此事荒唐，更勿论是曾经吃过大亏的萧令言，她自是不会相信天上真的能掉馅儿饼，只怕这香喷喷的馅儿饼里藏了剧毒。
轻轻一叹，楚陌摇头一笑，“郡主还真是警觉，也罢，既然郡主心中有疑，我便斗胆替君上做主，替郡主解答心中疑惑。郡主问，君上为何要换来凤颜，那是因为之前君上也曾身中奇毒，数年未解，试了很多法子都没用，后经人指点，这才想到凤颜，便想着寻来凤颜一试。”
萧令言紧盯着他，“可他并没有用凤颜。”
楚陌颔首，“因为就在君上刚刚得到凤颜之后没几日，便有一位医术高绝之人出手替君上解了毒。”
萧令言微微一惊，“敢问是哪位高人？”
楚陌垂首，笑得幽深，摇摇头道：“郡主，我回答得已经够多了，君上曾经答应过那人，绝对不会将他的身份告知旁人，身为臣子，我自然不能破了君上的承诺。”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可以告诉郡主，君上为何愿意将凤颜相让。君上得知郡主的人在寻凤颜，便很想知道郡主要这凤颜的用途，他想知道郡主要救的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中又是什么样的毒，是不是与当初他中的毒一样。”
“仅此而已？”萧令言拧了拧眉，有些不大相信楚陌。
“仅此而已。”楚陌点点头，“郡主是华裳夫人的亲传弟子，应该也知道，如今这世上必须要以凤颜解毒的情况着实不多。”
萧令言略有迟疑，紧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心中盘算良久，微微点了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实不相瞒，这世上能让我这般用心相救之人着实不多，这个人便是我未来的夫君。”
楚陌挑眉，眼角含笑，“祁朝四皇子，晔王。”
萧令言颔首，“只不过，至于他中的是何毒，我尚且不知。”
楚陌一瞬不瞬地看着萧令言，“这世上还有郡主不识的毒？”
“很奇怪吗？”萧令言撇嘴一笑，“我年纪尚轻，又常年闭门府中，已经许久不在外走动，天下之大，我不知道的、没见过的毒数不胜数，我若是全都识得，那才是奇怪。”
楚陌闻言，不由失笑，微微点了点头，“郡主所言倒也有些道理。”
萧令言继续道：“我用尽我十数年来的所学，把所有能试的方子都试了一遍，发现依然解不了他的毒，再后来，我想到了之前在师父身边的时候所了解到的凤颜，这才想要寻来凤颜一试。将军若一定要说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我身份有优势，所以身边有些可用之人，他们替我查到了凤颜的下落，而凤颜又恰好在楚帝手上，就是这么简单。”
这话听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之处，楚陌不由拧了拧眉，所有若思。
萧令言低头敛了敛斗篷的衣摆，换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将军想要的答案我已经告诉将军了，却不知我想要的东西……”
楚陌了然，点点头，“郡主放心，明日我便将郡主方才所言一字不落地传回离城帝都，告知于君上，只要君上觉得郡主的回答能让他信服，这凤颜自然会送到郡主手上。”
“时间呢？”萧令言完全不给对方含糊敷衍的机会。
楚陌笑道：“郡主放心，此番北上，年前怕是没有机会返回了，君上那边有足够的时间斟酌此事，若君上信服，待郡主一行人返回祁朝之时，再路过伽娄，凤颜便可交给郡主。”
萧令言想了想，这回答挑不出毛病，便也不再与他纠缠，点点头道：“也好，既如此，那我就等着楚将军的好消息了。”
楚陌回礼，见萧令言转身欲走，便往前一步道：“方才与郡主相谈甚欢，在下有一言想要告诉郡主。”
萧令言停步，“楚将军请讲。”
“郡主已经被人盯上了，可有察觉？”
萧令言略一沉吟，“将军说的是今晚与你们交手的人？”
楚陌颔首，“对方招数功法虽是江湖中人，可是行事手段到颇有些官家作风，郡主近来树大招风，还是小心为妙。”
萧令言点点头，“多谢楚将军提醒。”
说罢，不再多做停留，转身款步朝着客栈走去，走出两步之后，她张开低垂的手，手心里洒落一小抔白色粉末。
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从船舱里掠出，落在楚陌身侧，方才他已经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全都尽收眼底，看到那一抔粉末，他不由皱了皱眉。
“主上，是那张字条……”
“我知道。”楚陌笑得悠然，并没有担忧紧张之意。
那人又道：“这位郡主看起来没那么好对付。”
“是吗？”楚陌抬手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整张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容，目光紧盯着萧令言消失在黑夜中的方向，“我倒觉得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