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不自觉变得柔和,璀璨的日辉落进他的眼睛里,似一泓泛着波光的春池,温柔缱绻。
端木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眼皮猛地一抬,与他那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隔空相撞。
四目交对的刹那,两人同时一愣,谁也没有率先移开眼,而是隔着数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对方。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管家的身影就出现在院子外的小道上。
一只脚刚踏过院门,他就急不可耐地唤了声:“主子!”
这一唤,直接将端木屿二人惊醒。
看着突然冷下脸,不复方才温情的殷长戬,端木屿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恼怒。
他猛地转过头,恶狠狠道:“谁让你在王府大呼小叫的?懂不懂规矩!?进来的时候,不知道先让下人通传一声?”
话音刚落,厢房的方向突地传来砰地一声钝响。
端木屿忙不迭看过去,只见那扇打开的木窗已经合上,如同一道矗立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外边。
明明刚才那人还好好的,甚至难得愿意给自己一个好脸,可现在……
端木屿的脸色彻底黑了,目光重新转回到管家身上,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如若你寻本王只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你是府中的老人,本王也决不轻饶!”
话中的狠绝让管家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慌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老奴知错,但老奴并非有意打扰主子,而是有要事要向您禀报。”
端木屿的态度并未有所好转,冷冰冰道:“说!”
“您吩咐老奴查的那名琴师,老奴已经查清楚了。他和安荣郡主……”
“等等!”端木屿忽然打断他。
“主子?”管家抬起头,脸上挂着大写的不解。
他回头看了眼厢房,然后又看了看把守在院门附近的侍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本王来。”
说完,他先行迈步,领着管家往书房走去。
窗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直站在窗边偷听的殷长戬,口中漫出一声低笑:“终于查到了么?”
他从没有怀疑过端木屿的能耐,尤其是在这京城之中。他的人既然能查到安荣郡主和那名琴师的关系,端木屿自然也不在话下。
“小宇,你会怎么做呢?”
是顺势拒了这门婚事,还是为了你所谓的苦衷,继续忍气吞声?
“不过不管你的选择是哪一种,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
有他殷长戬在,这门婚事注定成不了!
低垂下的眼眸中,是谁也窥视不到的坚定、决绝。
“嗯?”端木屿猛然停下脚,身后的管家险些一头撞到他的背上。
“主子,您怎么了?”重新站稳后,管家奇怪的问道。
端木屿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眉心微微皱了皱。
方才他隐隐有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埋伏在暗中,伺机要对他下手一样。
“错觉么……”端木屿摇摇头,“没什么。”
将心中那抹怪异感压下,大步走进书房的院子。
推开门,在桌案后坐下:“此处没有外人,你可以说了。”
管家把门带上,然后才来到桌前,神情严肃的开口:“如您所料,安荣郡主和艺坊那名琴师果真有私情!”
端木屿心头一沉:“果然是这样吗?”
虽然他早有猜测,但他仍旧感到愤怒,甚至是心寒!
“呵,”他冷冷地勾起嘴角,“本王一直觉得奇怪,他们兄弟二人忌惮镇北王府多年,连做梦恐怕都在想着,如何削减镇北王府的势力,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把皇家的血脉赐给本座为妃。没想到,原因竟会是如此!”
安荣郡主心有所属,只怕对这场赐婚也是不乐意的。
这等女子一旦真的嫁进王府,不外乎是两种可能。
一是就此死心,和自己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二则是想尽办法要与那情郎在一起,届时,镇北王府必会被闹得鸡犬不宁。
从荣郡王将她禁在府中,至今没有解除禁令这一点来看,第二种可能性更大!等到了那时候,为了保住自己和镇北王府的颜面,他不仅不能拿安荣郡主怎么样,甚至还要竭力压下这桩丑闻,粉饰太平!
想到这儿,端木屿不禁有种吃了苍蝇般的恶心感。
“他们如此算计主子,主子还忍什么?直接把这事捅到明处,看他们到时如何收场!”管家心里也憋着火。
安荣郡主和那个琴师平时没少往来,天知道他们有没有做出过过线的举动。把这样一个女人赐给主子,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俩恪守规矩,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但光是有私情这一点,就足够恶心人了!
“证人老奴已经找到了,是那琴师贴身的随从。这次能够查到他们俩的关系,也是因为他。这人贪财,给他点甜头,他就什么都说了。而且,为了让老奴相信他的话,他还说,琴师的床板下有暗格,里边就放着他和安荣郡主定情之物!老奴派去的人偷偷潜入了琴师的房间,果真有所发现!但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没有把东西取走。主子若是想挑明此事,那随从就是最好的证人,而那藏着的东西,就是绝佳的证物,由不得他们狡辩!”
端木屿垂目不言。
固然,将此事挑明不仅可以让天家出一个大丑,还可理所当然的拒了这门婚。可相对的,天家也会把这笔账记到他和镇北王府头上。
如今镇北王府和镇北军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若是再得罪天家,之后的日子怕是要比现在难上一百倍、一千倍。
想及此,端木屿心中翻滚的怒意就似被凉水浇灭一般,消失无踪。
后背颓然靠在木椅上,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沙哑着声音道:“容本王再好好想一想吧。”
管家张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在看见他脸上的疲惫后,默默咽了回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