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白日的燥热喧闹之气被夜幕带走，除了偶尔出现的虫鸣蛙叫，整个王府静谧一片。
端木屿独自一人走在王府园中的鹅卵石小径上，心绪起伏不定。
在得知安荣郡主的事情后，他除了最初的震惊愤怒外，余下更多的只有踌躇犹豫。
向前，自己会万丈深渊，但镇北王府会安然无恙；而后退，则是带着镇北军一起粉身碎骨……
虽说他大可娶了郡主放在后院老死不相往来。但凭郡主的身份，恐怕日后还会有不少有心之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两相权衡，似乎自己装作毫不知情地娶了郡主更为划算。
可是……
想到这，端木屿的心微微抽疼了一下，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厢房的方向。
今夜的星空特别明亮，月华铺了整院，落在厢房的门前，清晰的连门口的鹅卵石都看得真真切切。
端木屿在海棠树下站定，扭头朝厢房的方向凝望了片刻，最后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因心绪烦闷，索性从腰间取下一根碧绿色的笛子，放到唇边轻轻地吹奏了起来。
那笛声清脆婉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惆怅，伴着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划过寂静的夜空传入厢房，那位同样不曾入眠的人的耳中。
殷长戬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知道笛子是端木屿吹的，也料到他会因为郡主的事而夜不能寐。
殷长戬枕着自己的手臂，眸光放空，仿佛已经将目光投在了院外人的身上般，喃喃道：“小屿，事到如今你还要一意孤行吗……”
园中的笛声久未停歇。
殷长戬索性翻身下床，径自推门出来。
不远处的海棠树下，一身月白色长衫的端木屿正手执一根碧绿色玉笛，低眉垂眼地轻轻吹奏着。
月华铺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脸庞越发的清透。
一阵微风拂过，树上的海棠花扑簌簌地落下来。
花瓣落在他头上，肩上，瞬间给这清冷的人增添了一丝色彩。
几缕乌黑的发丝随风摆动，划过他的眼尾，映衬得那枚朱砂越发艳红。
殷长戬神情一阵恍惚，心绪瞬间回到了几个月前。
那个时候没有诡计多端的王爷，没有机关算尽的端木屿。有的，只是那个表面对自己巴结奉承、怒不敢言，暗地里却一肚子坏水的穆宇。
看着不远处那清瘦的身影，殷长戬的眼神顿时变得缱倦起来，脚步也下意识地朝着树下那人走去。
早在殷长戬开门之时，端木屿便已察觉。只是此时他的心情烦闷，一时间也不想同殷长戬说话。
一则是自己的难处不能同他说，二来，也是实在不想再同他争执了。
本以为那人的心思同自己一样，并不想同自己说话。
不料，殷长戬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顿时端木屿有些受宠若惊。
“你……”他停了笛声，扭头惊诧地看向殷长戬，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殷长戬径自走到他面前，瞥了眼他淡薄的长衫，抬手将他的颊边的几缕发丝捋顺，“夜里凉，怎么不多穿点？”
他嗓音低沉，语气里透着关切，在这微凉的夜风中，瞬间温暖了端木屿的心。
莫名的，端木屿的心跳开始加速。
刚刚殷长戬替他捋顺发丝的时候，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脸颊，如带了电流般，激得他此时脸颊还微微发烫。
“我……”端木屿红了脸，低垂下眼帘，轻声道：“你怎么还没睡？”
也不知怎的，发现殷长戬没睡后，端木屿莫名很开心。
瞬间有种“终于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
殷长戬睨视了下他纤长卷翘的睫毛，幽幽道：“原本，我已经睡了，可是却又被吵醒了。”
“吵醒？”端木屿蓦地仰头，“谁这么大胆子？！”他顿了下，信誓旦旦道：“你别生气，我一定会让管家查清楚，哪个奴才这么不长眼！”
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他都不敢惹的人，居然还有人敢去吵醒殷长戬？真是活腻歪了！
殷长戬：“……”
他无语地看着这个贼喊捉贼的罪魁祸首，半晌之后才幽幽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诶？”端木屿一愣，“你什么意思？”
殷长戬轻轻叹了口气，仰头看了看那棵足有一人粗的海棠树。
只见他卷了卷衣袖，突然双手抱住了树干，开始向上爬。
端木屿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此时殷长戬已经爬了有半丈高。
他听到端木屿的声音后，扭头居高临下道：“这还看不出来？爬树啊！”
“好端端的，你爬树做什么？”堂堂灵剑宫宫主，用这种猴子的方式上树，传出去被人笑掉大牙。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殷长戬爬树的动作未停，但却始终扭着头对端木屿道：“本座现在内力全无，你还指望我怎么上树？”
说话间，他已经爬到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杈上。
殷长戬移动身形，手脚灵活地坐在了树杈上。
随后，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站在树下的端木屿道：“快上来，这里有位置。”
端木屿：“……”他们这是要排排坐听大戏吗？！
他强忍住想要吐槽的冲动，追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殷长戬勾了勾唇，“你上来我就告诉你。”
端木屿无语，撩起长衫下摆，也学着殷长戬的样子爬上了树。
当他双脚悬空，在树杈上坐好，殷长戬才扭头缓缓道：“你不是会轻功？”为什么要用爬的？
端木屿：“……”他现在想杀人灭口怎么办？
他干咳一声，脸色微红道：“我，我想试试你上树的方法好不好用……”
殷长戬闻言眼角眉梢难掩笑意地继续追问道：“那结果呢？好不好用？”
端木屿顿时恼羞成怒，抡拳给了他一顿锤。
“你是故意的！”
端木屿脸颊涨得通红，发丝也有些凌乱，气喘吁吁地怒叱道。
殷长戬闻言轻笑出声，无辜摊手，道：“我怎么知道你会效仿本座？”他顿了下，眸光突然变得幽深，“如果你一直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