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缰的手徒然一紧，马儿当即停下前行的脚步。
“王爷？”落后半个马头的骁骑营营长轻轻一夹马肚子，来到端木屿身侧，“您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目光迅速扫过两旁的街景：“可是有何不妥？”
端木屿摁了下自己的胸口。
是错觉吗？刚才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一样。
“王爷！？”营长加重了语气，这位该不会是想临时反悔吧？
想到这儿，他的手悄然握上腰间弯刀的刀柄，严阵以待。
端木屿摇摇头，将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抛开，淡淡看了眼他握刀的手：“本王没事，李大人不用这么紧张。”
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像是在嘲笑他的小题大做。
被他那双清亮锐利的眼睛盯着，营长竟生出一种自己的小心思全都被对方看穿的错觉。他讪讪松开手，不太确定的问道：“王爷当真没事？”
真要没事，好端端他怎么会突然不走了？
他没有问出口，可心思却都写在了脸上。
“本王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想着就要见到未来的王妃，心中紧张罢了。”端木屿笑着解释道，旋即，话锋一转：“像李大人这般没有娶过正妻的男人，是不会明白本王此刻这种近乡情怯的心情的。”
营长的表情瞬间崩裂：“下官府上虽无正妻，但几个暖床的小妾还是有的。”
所以不要用这种嘲笑的语气和他说话！他不是没碰过女人！
“李大人好厉害哦。”
做作到极点的口吻，让营长感到一阵恶寒。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就听端木屿又道：“可这和本王有关系吗？本王又不是女子，李大人行或不行，完全用不着说给本王听啊。”
营长听得目瞪口呆，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端木屿歪解扭曲成这个样子。
“下官……”
“好了，”端木屿罢罢手，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玩笑开够了，也该继续上路了，让女人苦等，可不是男人该干的事儿。”
说完，端木屿狠踢马腹。
马儿发出一声吃痛的长鸣，随后似离弦的箭猛冲而出。
停滞的迎亲队伍重新前进。
不知道是不是营长的错觉，他总觉得从自己身旁经过的每一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他小腹下，某个男人标志性的部位，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虽说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但却丝毫没有减弱京城百姓的热情。他们纷纷举着油伞、纸伞走出家门，聚集在镇北王府通往荣郡王府的道路上，翘首以待。
礼乐高奏，百姓们激动地探头张望。
“来了！镇北王来了！”
还未出阁的姑娘们忍不住捂住嘴，着迷地看着雨帘中那如火一般的红影自长街远端徐徐而来。
“真英俊啊。”
“这么俊俏的镇北王，怎么就娶亲了呢？”
“也不知安荣郡主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才能做王爷的枕边人。”
羡慕嫉妒恨的声音，不断从女人堆里飘出。
但男人们的注意力却与他们截然不同，她们看的是脸，而他们看的却是势。
“这排场都快赶得上皇室娶亲了吧？”
“没想到皇上竟然调来了骁骑营，为镇北王保驾护航。”
“这殊荣，全天下怕是独一份了。”
“前段时间不还有传言说，皇上恐镇北王府功高盖主，想对付他们吗？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可不是嘛。”
……
窃窃私语声，随风飘入端木屿耳膜。
他面上笑容不变，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却渐渐沉了。
虽然早在看见骁骑营时，他就猜到了皇帝的打算，也对眼下的场景有所预料，可真的亲耳听到，他仍旧觉得这些声音该死的刺耳！
甚至他能够想象出，在得知百姓们的反应后，天子会有多得意。
强烈的不甘与不忿，似浪潮般一下又一次撞击着他的心窝。
没事的，暗中打着小算盘的人，又不是只有皇帝老儿一个，他自己不也是吗？
他猛地闭上眼，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才将那起伏不定的情绪按住。
许是天公作美，当迎亲队伍抵达荣郡王府时，雨势竟渐渐小了。
大雨停歇，在天空上盘踞一整夜的浓云缓缓散去，阳光刺破云层，洒落在城池各处。
镇北王府外，宾客陆续登门。当看见头顶上落下的灿金色光晕后，几个与镇北王府关系不错的武将顿时笑了：“哟，连老天爷都知道咱们王爷今儿个要娶新娘子吗？”
“一晃小王爷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若是老王爷还在，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有多欣慰。”一个武将不自觉感叹一句。
“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他身旁的同僚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扯着人往府门里走：“快点进去吧。”
“张大人、周大人……”管家站在府门前，热情地请他们入王府：“里边请。”
目送几人进门，他忙不迭又招来几个小厮：“赶紧跟进去伺候着，别怠慢了贵客。”
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冷不防瞥见通往后院的拱形月门旁，静静矗立着的熟悉身影。
那人站在月门角落里，似是有意避开前院的宾客。如果不留心仔细查看，只粗略扫过去，很难注意到。
乍一见他，管家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慌忙将迎客的重任匆匆交托给一个亲信，快步走过去。顾不上身份，下意识就要去抓对方的手，把人从这里拉走。
出手的一瞬间，男人脚下微转，侧开了身子。
管家扑了个空，又见他一双眼幽幽盯着前院，心中更是打起鼓来。
“殷宫主……”他小心翼翼地道：“此处人多，要不您还是回房去吧？省得他们打扰到您。”
殷长戬收回视线，斜眼看向管家：“你是怕他们打扰了本座，还是怕本座毁了这场婚礼，嗯？”
尾音微微上扬，透着一股子危险又嘲讽的味道。
“殷宫主深明大义，又最是看重主子，这等会给主子惹来无尽麻烦的事儿，您怎么可能会做呢？”管家赶忙赔笑脸。
“呵，你倒是会说话。”看似是在恭维自己，实则却是在暗中提醒他，一旦他出手，必将把端木屿推至风口浪尖，为他带去无数麻烦。
殷长戬冷冷地扯了下唇角：“放心，本座今日什么也不会做，只是来此观礼罢了。”
“这……”管家显然不太相信，毕竟，殷长戬有多看重他家主子，他比谁都要清楚。
“还不走？”殷长戬不耐地皱起眉头：“本座若有心想做什么，即便你守在这儿，又能有什么用！？难道你以为凭你就能够阻止本座？”
管家端详他一阵，见他不像是一副要搞事的样子，又打定了主意不肯离开，只能选择让步：“那老奴就不打扰殷宫主了。”
他躬身退下，走远后，立马叫来几个侍卫，让他们暗中盯着殷长戬，监视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