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关门声传来，殷长戬才缓缓转过神。
他眸光晦暗难测地望向门口方向，嘴里喃喃道：“小宇，你终究还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从那紧锁的眉头不难看出他此时阴霾失落的心情。
端木屿怏怏地出了偏院，便忍不住高声喝道：“人呢？！都去哪了？！”
之前在厢房所有憋闷的情绪瞬间一股脑地全部发泄了出来。
“王爷。”侍卫听到他的声音赶忙三两步奔了过来，躬身施礼。
“你擅离职守？”端木屿微眯起眼睛，阴鸷地问道。
侍卫一惊，忙不迭单膝跪地解释道：“是，是管家让属下暂时离厢房远一些……”
“管家？”端木屿微愣。
管家年轻时一直跟随父亲，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端木屿自然不会怀疑他的忠诚度。
可管家又为何要将侍卫调走？
端木屿略微思索一下，心中便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不愿多想，瞬间敛起心神，冷着脸对侍卫道：“下不为例，否则军法处置！”
“是！”侍卫见逃过一劫，忙跪地谢恩。
端木屿心中烦躁，手中的碎纸让他越发堵心，但却又不愿将这撕碎的画卷丢到，只得这么不尴不尬地拿在手中。
“去外面找个大夫，给……”他顿了下，神情有些不自然，“给厢房那人瞧瞧。”
“是，王爷。”侍卫领命，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端木屿突然又叫住了他。
侍卫停下脚步，转身等候吩咐。
端木屿咬了咬嘴唇，似有些犹豫。
片刻之后，他才道：“用最好的药，随时向本王禀报他的伤势。”他顿了下，补充道：“无论大伤小伤。”
“是，属下遵命。”侍卫虽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点头应了。
端木屿这才满意地摆摆手，催促道：“快去吧。”
侍卫转身，施展轻功，一溜烟地走了。
见他走远，端木屿才扭头，朝着厢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最后满心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殷长戬，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下我呢？！
他心中郁闷难消，待在王府也只会令他越来越烦躁，最后索性出了府，在大街上四处闲逛。
永宁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路上人群熙熙攘攘，街边各种摊贩叫卖声不断，热闹非凡。
端木屿信步走着，突然忆起儿时父亲带着自己逛街市的情景。
父亲一生征战沙场，守卫边关，鲜少有清闲的时候。
那罕有的几次玩乐，成了端木屿心中愉快美好的回忆。
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他突然快步朝街边西北角的方向走去。
那里，曾经有个烧饼摊子。
当初父亲给他买的烧饼，被他认为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凭一己之力挑起镇北王府，已经好多年没有像今日这般逛过永宁街了。
此时此刻，端木屿突然忆起了儿时的味道，特别想尝尝那又香又酥的烧饼。
街边的商贩见他衣着不凡，纷纷不余遗力地开始叫卖自己的东西，试图引起端木屿的注意。
可端木屿对他们置若罔闻，径自走到了西北角。
那里，的确有个烧饼摊子。
年逾六十的老汉正手脚麻利地做着烧饼。他旁边的锅灶内柴火烧得正旺，锅里放着还没熟透的烧饼，带着滋滋的响声，冒着阵阵香气，勾得人垂涎欲滴。
端木屿微微眯起眼睛，透过阵阵白烟仔细地端详了下对面的老汉。
只见老汉虽身形瘦弱，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手上做烧饼的动作一点也不含糊。
端木屿仔细辨了辨，虽然事隔十几年，但依稀能够辨认出老汉当年的模样。
没错！
当年父亲就是在这给自己买了烧饼。
端木屿心中顿时大喜，忙掏出一锭银子，递到老汉面前，“老伯，给我十个烧饼。”
“好咧！”
老汉见有生意上门，自然是高兴的，收了银子，忙不迭用油纸包了十个烧饼，递给端木屿。
端木屿接过烧饼，转身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公子，找您的钱。”老汉见他要走，忙开口提醒。
“不用找了。”端木屿连头都懒得回，说了一句，抬脚便走。
同自己想像的一样，烧饼外焦里嫩，咬一口在嘴里，瞬间唇齿留香。
他惬意地眯起眼睛，细细地品味着。
突然，端木屿嚼烧饼的动作一滞。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
烧饼的火候不错，外皮酥酥脆脆，里面香嫩可口；老汉的手艺也很好，烧饼的味道的确不错。
可是……
端木屿满脸的不解。
为什么他觉得这烧饼不如在落霞镇时买的好吃？
在他的印象中，这家的烧饼是最好吃的，怎么时隔多年，反倒不如从前？
端木屿心中疑惑，忍不住转身再次回到了烧饼摊。
“公子，您……”老汉见端木屿又回来了，以为他是来要剩下的银子，于是忙不迭拿起碎银，“这是找您的钱。”
“不用了。”端木屿摆摆手，“老伯，在下只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公子但说无妨。”
端木屿拧眉，道出自己的疑惑，“在下小的时候，父亲曾带我来你这买过烧饼。那时候我觉得你家的烧饼是这世上最好吃的。可是……”他顿了下，才道：“刚刚尝了下，似乎觉得不如幼时那般好吃。不知老伯是不是换了配方？”
老伯听闻后突然笑了，边做烧饼边道：“公子啊，老头子我买了四十多年的烧饼，从来没换过配方。不过，依我看，不是烧饼味道不如从前了，而是因为买烧饼的人变了。”
“这是何意？”端木屿越发不解。
老汉笑道：“公子，您是不是很尊敬您的父亲？同令尊的感情非常好？”
端木屿点点头。
虽然父亲整日忙着军务，对自己也很严厉，但他还是很敬爱他的。
“那就对喽！”老汉笑着捻了捻胡须，“喜欢的人买给自己的东西，自然要比其他的好上一些。”
是这样吗？！
端木屿闻言不禁一愣，随即想起之前自己觉得落霞镇的烧饼好吃，顿时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犹记当初，自己只不过随口说了句烧饼好吃，殷长戬便将烧饼师傅一同带走，也不知那烧饼师傅现在在哪……
他顿时不禁有些失魂落魄，也不再同老汉说话，连之前买的烧饼都忘记拿，转身便挤进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