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衣带的束缚,外衫自然地朝两侧敞开,露出了里边贴身的麻料里衣。
为了不让殷长戬的仪容,污了端木屿的眼,出发前,地牢的守卫就特地为他更换好了衣物。不论是外袍还是里衣,都是崭新的。
只是如今,这件素白的里衣上,却印着斑斑血迹。
端木屿手指猛然间僵住,微颤的指尖触碰到其中一块血迹。
触感有些湿润,带着些许温热,显然刚染上不久。
端木屿脑海中迅速浮现出,殷长戬重重摔回到锦被上的画面,心狠狠一抽。
“刚才那一下,让你的伤口裂开了是不是!?”他急声质问道,脸上尽是懊悔和自责。
殷长戬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甚至连一个正眼也不曾分给过他。
端木屿顾不上生气,麻利地扒开里衣,查看伤势。
他的上身被厚厚的纱带包裹着,血渍不断从内部渗出,犹若一朵朵盛开的血色山茶花。失去了衣物的阻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伤药的味道扑面而来,气味很是刺鼻。
端木屿脸色变了变,却不是因为这古怪的气味,而是为那几乎将纱带全部染红的鲜血。
他的伤到底裂开了多少!
尖牙紧咬住下唇,几乎咬出了血来。可这点痛,和他胸口快要撕裂般的疼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深呼吸一下,然后利落地将纱带拆开。
每解开一层,浸透的痕迹就加重一分,当最后一层被解除之际,湿得就像能拧出水珠来似的。
一条条狰狞的鞭痕,纵横交错的爬满殷长戬的胸口。
原本这些伤口已经被大夫上过药,止住血,可此时,它们却再次撕裂!外翻的皮肉里,鲜血不间断的往外流出,漫过他健硕的腹部,在裤腰、身下的锦被上,侵染出一滩滩红色水渍。
那滚动的红,刺得端木屿眼睛生疼。
“小王爷现在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一道沙哑却又满含嘲讽的声音,突然传入端木屿的耳朵里。
他下意识抬眼,撞进了殷长戬那双如冰川般森冷的黑眸之中。
“我……”他张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逃避似的移开目光:“我先帮你止血,再给你上药。”
说完,他迅速出手点住殷长戬几处大穴,然后弯下腰撩起小几上的桌布,从下边拿出一个小木箱子。
知道殷长戬身上有伤,又一直发热不退,所以端木屿在临行前特别叮嘱过下人,要在马车里备上药箱。
剪子、纱带、上乘的外伤药等等,一应俱全。
看到这些东西,殷长戬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可当端木屿直起身,拿着伤药靠近他时,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冷漠。
“也许会有点疼,你忍一下。”端木屿一边拧开药瓶的瓶塞,一边轻声说道。
“在下一介江湖草莽,不敢劳烦镇北王。”
最后三个字被他故意咬重,语气里满是嘲讽。
端木屿充耳不闻。
他缓慢地倾身,靠近殷长戬的胸口,将药瓶里的粉末小心翼翼的洒在伤口上。
一股火烧般的剧痛,瞬间从伤口蔓延到全身。
殷长戬眉心一皱,身体本能地绷紧。
“你再忍一忍。”
虽然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端木屿却没错过他身体的变化,立刻加快了上药的速度,下手也更加小心。
上完药时,端木屿已是满头大汗,背上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形象好不狼狈,但他却一无所查,迅速抓起纱带,专心致志的为殷长戬包扎。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无声浸入衣领。
殷长戬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冷硬的心房像是被重锤击中,狠狠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帘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们尖声叫着、大喊着。紧接着,马车突然急停,端木屿微倾的身体因为惯性,猛地朝前栽倒,撞进殷长戬的胸膛。
浓浓的药味和血腥味涌入他的鼻息,端木屿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他太过慌乱,以至于不曾发现,在他摔进怀中的一瞬间,殷长戬本能的伸手环住了他腰身的动作。
“你怎么样?砸痛了吗?”
殷长戬若无其事的把手收回去,想到自己方才无意识做出的举动,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懊恼,连带着语气也愈发不善:“本座已经说过了,不论小王爷做了什么,我殷某人都不会归顺朝廷。小王爷实在没有必要,继续在本座面前惺惺作态,本座嫌恶心!”
端木屿脑中轰地炸开一声巨响,脸上血色尽褪:“你说什么?”
他竟然觉得自己恶心!?
“本座说……”话戛然而止,目光越过他,看向车帘的方向。
下一秒,布帘被人挑开,驾车的车夫探了个脑袋进来:“王爷,您没受伤吧?”
端木屿置若罔闻,他攥紧拳头,死死瞪着殷长戬。
“王爷?”没得到回应,车夫忍不住又唤了声。
端木屿刷地扭过头,满腔怒火瞬间倾泻而出:“叫什么叫!”
怒吼声里带上了内力,震得车夫双耳一片嗡鸣。
他急忙甩甩头,待脑中的眩晕感散去,忙不迭就想跪下请罪。可膝盖尚未挨到马车甲板,一道陌生的,极其张扬的声音却率先响了起来。
“本少爷就说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没想到,居然是镇北王府的小王爷。”
话落,一个身穿华服,一身贵气的公子哥打马来到车前。